close
我實在懶惰分開貼了
尤其是這麼冷的天氣

--

  反反覆覆,都是同一個惡夢將他驚醒。

  他抹了抹汗濕的額,無法由驚恐中抽離的情緒,讓他失神在原處縮捲成一個渺小的存在。

  數不盡的日與夜,他無法安穩睡去,被惡魔觸碰的感覺一直存在,留下的刻印,不時燒痛了他,彷彿已經把邪惡揉進他空洞乾竭的靈魂。除此之外,他的感覺並不存在,他被隔離在世界的終結之所,再也觸碰不到世界的任何一隅。

  那種孤寂,他甚至不敢去想。

  他為什麼還活著?或者應該說,他真的還存在嗎?

  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親近他,更沒有人記得他。

  除了一再以交易之名被剝奪的靈魂──他什麼也沒有剩下。

  他的身心俱疲。



  濃霧瀰滿了整個街道,白茫茫一片,在黑夜裡,連路的彼端都看不真切了。

  遠處傳來淒厲的狗吠聲,抬頭去看,不遠處似乎有一簇微弱火苗正在晃動。

  他不以為意,身體卻不由自主動了起來。

  絕望之中衍生出來的期望,他已經看過太多太多次了。

  他明明都知道──

  雙腳彷彿擁有意志般,不受控制往前走去。



      ◆ ◆ ◆



  宛如童話故事中出現的奇蹟,高聳的大聖堂在濃霧中也不損它的聖潔莊嚴。

  一輪明日撒下層層光暈籠罩住那棟建築物的頂端,天使塑像立在兩側指引方向,手持金色手杖如同聖經裡的牧羊人令人景仰。

  他站在那扇木門前,默默仰望這一切。

  黑暗之中的光芒,他早該想到會是怎樣一個存在。

  他連自嘲的氣力也沒有了。

  想了許久,他轉身要走。

  一陣強風迎面而來,吹開了他的連帽披風。他匆忙抓住遮掩面容的布帽,不經意看見教堂的側門被風吹開一點,隨風晃動的門板發出吱呀聲,一搖一擺地透出忽明忽滅的光線。

  強烈的誘惑。明顯到他難以抗拒。

  抓緊帽沿的手,顫抖著推開了那扇半開半閤的門──



      ◆ ◆ ◆



  彷彿聽見聖歌在耳際低切迴蕩的吟唱,他環視寂靜無聲,只有幾許燭火殘存的長廊盡頭。本來,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資格踏入聖堂,但是沒有想像中灼熱的光芒刺痛他,在此處,他的心靈反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仰望十字架上,頭戴荊棘王冠的聖子垂憐世人的慈愛目光,他不想也不能扺抗,雙腿虛弱無力,幾乎是爬行至聖壇前方,哀切深沉地無聲祈求。

  就算他深陷萬劫不復的地獄深處,在他的內心,還是祈求上帝的慈愛與赦免。根深蒂固的信仰,似乎已經融入他的血脈與意志,無論怎樣的磨難試煉,仍舊不能將這份信念由他心中拔除。

  「神啊……」他想要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他不能明白,擁有大能的神,為什麼從不出現,審判他所犯下的罪。

  他從不後悔與惡魔交易而換來永遠的孤寂,至少他幫助了別人,並非全然沒有意義可言。

  但是罪就是罪,無論是為了什麼而犯罪,他一身的罪孽就刻印在右手背,甚至蔓延而上,漸漸侵襲到右頰。

  為此,他終日戴上連帽披風,掩蓋他犯罪的證明。

  他在聖堂內跪了好一陣子,心裡明白這裡不是他能久留的場所,但是他提不起勇氣離開,他貪戀這個溫暖又神聖的地方,如同一般人那樣脆弱無依。

  突然,傳來一聲碰撞聲。在空蕩的聖堂內,那輕微的聲響顯得十分清晰。

  他連忙拉緊布帽,半掩著面回頭去看。

  一名身披黑袍的年邁男子,正拾起腳邊的小銀盆,順手將那在儀式中使用的聖器放回柱子邊的小几上。

  站在陰影處的男子察覺到他的注視,將銀蠋臺舉在身前,露出一個和靄的笑容。

  「不不不,來自異鄉的客人,請別拘束。」年邁神父站在不遠處,經過歲月洗禮的年邁面孔有著他許久未見的親切。

  「我、我馬上就離開。」垂下頭,不敢讓那高潔的人看清他的污穢,他匆忙越過神父,深怕臉上的刻印曝露出來。

  「不需要如此,來自異鄉的客人,聖堂之門永遠為世人敞開。」

  「但、但是我──」被神父阻擋去路,他根本抬不起頭,更不敢貿然上前一步。

  「起初,我以為是盜匪闖進來偷竊。但是我馬上就發現自己錯了,看見您發自內心祈禱祈求的背影,我就明白了。在這裡的人,不過是一個和我一樣,尋求上帝憐憫與庇護的普通人。」

  「就算、就算我違背神的旨意……也可以得到救贖嗎?」他語帶顫抖,強忍鼻頭酸楚的感覺。

  神父輕輕搭上他的肩,「孩子,無論您做了什麼,上帝永遠不會放棄有悔改之心的人,天父的愛,無時無刻陪伴在您我左右。」

  他抬不起頭,神父也不勉強。神父轉開視線,指著牆上由各色玻璃排列而成的彩繪玻璃輕道:「您知道嗎?這座聖莉莉迪斯教堂,是尼邁爾國王為十三年前逝世的母親,莉莉迪斯女王所建。」

  他小心掩住右頰,順著神父指引的方向去看,看見一整面牆上拼湊出來的五幅巨大圖像皆由一個少女為主。細細去看,畫面上的少女帶著一條黑犬,有著淡棕色的髮與毫無情緒的面孔非常眼熟,但是絲毫看不出慈悲與溫暖的眼神,令他有些迷惘。

  神父不待他回答,接著又說:「女王一生沒有任何過失,但是直到她過逝,也不曾踏足教堂一步。而且她從不避諱讓世人知道,她不信神。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更無人有權置喙。」神父頓了頓,忽然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縱使如此,女王逝世之前,仍舊吩咐即將繼位的尼邁爾國王建立這座教堂,並且要求尼邁爾國王雕塑一座石像,代替她長跪神前,祈求寬恕。」

  神父說完這番話,輕輕拉下他的布帽,他止不住顫抖,卻沒有阻止神父的動作。

  神父平靜望著他的臉孔,彷彿看不見他右頰交錯攀爬至眼角的鮮綠色紋路,「無論是誰,永遠依偎在神的懷抱與慈愛之中,就算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渴望神的救贖。」

  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神父狹促笑道:「不過尼邁爾國王認為女王下跪的石像太損國體,才改成以彩繪玻璃彰顯女王一生為國家的奉獻。」

  他忍不住笑了,神父並未詢問他臉上的刻印從何而來,讓他安心不少,這時他仍帶一點侷促,卻開始仔細流覽五幅圖像。

  第一幅是少女帶著黑犬,奔波在山林之間,孤獨無依。第二幅是少女進入村莊,游說眾人。第三幅是少女手持金色旗幟,站在戰場最前方。第四幅的少女已經登上王座,面貌越發冷漠,面無表情接受台階下的臣民膜拜。第五幅是少女跪在聖子像前,一位天使在左側吹響號角,一位天使來到少女眼前,引領她的靈魂登上通往天國的階梯。

  其實在看見第二幅圖像時,他就已經想起少女的事。

  那個落魄卻堅強的少女……在某一個夜晚造訪他的屋子。與他的妹妹相似的髮色,勾起他對少女的憐愛之心。雖然之後發生的事,在他心裡造成永難磨滅的打擊,卻不曾後悔。少女過得很好,在神的庇護之下,少女的一生,終究沒有消逝在那個陰暗孤寂的山林之間。

  「她……這一生過的很幸福,對吧?」

  「我想是的。她以六十二歲之齡過逝,據說她不止一次說過自己一生沒有任何遺憾了。」有著老年人特有沉穩的神父,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這樣就好。」他喃喃自語,淚水卻模糊了他的視線。

  但是幸福的感覺充斥在胸口,擴及了他所有的一切感受。

  他本來已經忘記這種感覺,他的人生在很久以前就被打亂,接二連三的痛苦沉重地壓在身上,粉碎了他對幸福的期望。

  如今,他明白了自己或許不會再有幸福,但是他能為別人帶來幸福。

  這樣就夠了。

  只要這樣,他漫長卻毫無意義的一生,就以足夠。

  發覺神父正以一種沉思的目光注視他,他連忙將溢滿眼眶未落下的水滴擦去,「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事,時間已經很晚,我得回去了。」雖然根本不清楚下一個目的地,但是他不想讓神父知道他的無奈與悲哀。

  「請等一等。」神父出聲叫住他,「不知道您是否聽過奧里亞這個名字。」

  他心頭一跳,還來不及回話,神父忽然又道:「哦,不對,我應該這麼說,您的家族好幾代之前是否有一位叫做奧里亞的男性。或許是您祖父的祖父?」神父仔仔細細將他的面貌又看了一遍,充滿睿智的目光並無惡意。

  「怎、怎麼會突然問起?」他努力想擠出笑容,裝作毫不在意,但是越緊張,越是笑不出來。

  神父笑了笑,「我剛才就一直覺得您很眼熟,總覺得不是第一次見到您。反覆想了又想,才想起我的家族在幾代前出了一位木匠,他的手工精細,不僅對雕刻木工拿手,還畫得一手好畫。他留下了一幅男子肖像,據說是他年少時,救過他和他妹妹性命的陌生青年。請您等一會兒,我拿給您看。」

  神父手持蠋臺,轉身走進側門。他猶豫著是否就此離去,還在躊躇,神父已經拿著一個看起來古老卻雕工精緻的小木盒回來了。

  「您看看,畫中的青年長得和您像不像?」

  神父將巴掌大的木盒左右攤開,遞到他面前。

  泛黃畫紙上畫了一位男子的側面胸像。男子有著一頭淡栗色的柔軟捲髮,半垂的眼睫之下,不難看出是明亮的琥珀色。幾縷捲髮落在白潔的額頭,直挺的鼻樑,柔和的輪廓,堅毅的唇線,美好的色調卻莫名讓人感覺到男子不言而喻的哀傷。

  神父來回打量他與畫中人,好半會兒才道:「幾乎是一模一樣啊,實在令人不得不讚嘆造物主的神奇。」

  他怔怔看著畫像,實在想不起來,怎麼會有這幅畫?

  「神父為什麼知道……這個人叫奧里亞?」

  年邁的臉孔突然出現一絲羞赧,「老實說,我的祖父就叫這個名字。」神父咳了兩聲,清了嗓子續道:「當然,他不如您或是這位青年俊美。但是,我祖父的祖父,也就是那名木匠,堅持要替我的祖父取這個名字來記念這位青年。」

  「那位木匠叫什麼名字?」不甚清晰的記憶,模糊地閃過他的腦海,依稀快要抓住那道影子的尾巴,卻需要更確切的提示來衝破迷霧。

  「哦,真是失禮了。和您聊了這麼久,卻一直忘記報上名字。漢斯,是那位木匠的名字,也是我的。」

  「漢斯……」他喃喃重覆這個熟悉的名字。

  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嗎?

  讓他在走投無路,飄泊無依的時刻,聽見了這兩個故事──

  他怎麼可能忘記。

  就算人事皆非,他也記不清那名少年的長像了。

  但是,少年愛護憐惜女孩的姿態,讓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經有個珍愛無比的妹妹。

  漢斯與蒂亞。

  他還記得那一對在暴風雨的夜晚,造訪他的兄妹。

  原來,原來不是只有他記得發生過的一切。

  時光亙古流轉,在神的恩惠之下,一切自有安排。

  因為那些經歷過的事,他的存在得以延續。

  只要有一個人記住他,他的一生,就不算毫無意義。



  在少女身上,他得到了奉獻的真實。

  在少年身上,他得到了不被遺忘的寬恕。



  人心是由許許多多要素構成。

  對他來說,只要擁有這兩樣事物,就足以構成他堅定心志的勇氣。

  他再也止不住淚水,任由那溫暖的感受填滿胸口。



      ◆ ◆ ◆



  告別了漢斯神父,他再度投身於黑夜之中。

  這次真的不同,他的心中不再有迷惑與孤獨。

  避開漸漸發白的天際,他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在陰暗的森林裡踩出步伐。

  「惡魔啊!這是我最後一次呼喚你了──」

  拍翅的聲音,一如往常,由樹梢的那一端輕盈落下。

  「人類啊……你對我有何要求?」

  惡魔美豔的容姿依舊動人,就連撩動長髮的舉止都美得令人無法直視。

  「我對你無所求,再也不會有了。」他僅是望著那個黑暗裡的生物。

  「哦~是嗎?」惡魔歪著頭,不置可否地露出甜美笑容。

  明明是看慣的輕蔑目光,他心裡莫名昇起一股憐憫與哀愁。

  這是一個永遠不會明白神之恩惠的可憐生物。

  「是的,我不會也不可能再對你有所要求。這場漫長寂寞的旅途,是神賜給我的試煉,雖然藉由邪惡之力,但是終究在神的安排之下。我明白了真相,所以一切都夠了。即刻就算我身陷地獄,也永遠不會忘記光明的存在。」

  他伸出右手,任由那醜惡的印記曝露在惡魔眼前。

  「現在,請你取走我的靈魂,將一切劃下句點吧。」

  惡魔沉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用清脆動聽的口吻輕道:「憑什麼要我取走你的靈魂?渺小的人類,你為何自大地認定,我一定想要你那空洞乾枯的靈魂?」

  惡魔的指尖,美好的讓人難以乎視,白晰到幾乎透明的膚色,透露出冰冷無情的邪惡。「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他怔忡住,不能相信自己聽見什麼。

  「這些東西,同樣的沒有價值。」惡魔緊握的手,緩緩攤開,手心裡出現幾顆五顏六色的小珠子。

  「我全部不要了。」惡魔笑著將珠子捏成粉碎。

  那麼殘酷的笑容,他相信只有惡魔才能笑得那麼自然。

  心臟被絞成一團,痛得他喘不過氣。

  他發不出聲音,倒在泥地裡面幾乎昏過去。

  意識漸漸遠離,但是很奇妙,所有的喜怒哀樂在一瞬間全部湧進心裡。

  五味雜陳,他都分辨不出自己是哭是笑了。

  最後的最後,他以為會聽見惡魔的嗤笑聲。

  他可笑地在泥地裡掙扎喘息,深愛落井下石的惡魔,從不錯過嘲笑他的機會。

  但是沒有。

  惡魔就這樣消失了。



  過了許久許久,胸口的感覺不再那麼疼痛,他才費力爬起身。

  灰頭土臉的狼狽,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就是在泥水裡打滾過的淒慘模樣。

  扶著樹幹,拖著腳步好不容易找到一潭泉水,他仔仔細細將梳洗自己一身泥濘。在穿回衣物時,他注意到右手背的刻印消失了。

  連忙把泉水倒映出的自己,看得更加仔細。

  什麼都沒有。

  沿著右手攀爬而上的鮮綠色刻印消失無蹤。

  他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右頰,水面上那個面容白淨的青年也摸了一下右頰。

  反覆試了幾次,他總算可以確定,惡魔烙下的刻印,完全消失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問題,直到他回歸人群,隨著歲月慢慢老去,還是找不出答案。

  但是他會哭會笑,會傷心會喜悅,懂得欣賞美好事物,待人親切溫和。

  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來,也不影響眾人對他抱持好感的態度。

  他走完漫長卻幸福的一生,認識他的每一個人,都喜愛他,親近他。

  所有朋友都羨慕他擁有這麼充實且愉快的人生。



  他下葬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哭了。

  他沒有任何親人,但是他的朋友,等同他的親人。

  朋友們圍在他的墓前,依依不捨。



  沒有人注意到,在遠處站了一名男子。

  男子並未上前見他最後一面,僅是遠遠望著眾人為他的逝去感到傷悲。

  「這是你應得的東西。你的靈魂本來就是美好無私、勝過世上一切珍貴的寶物。」

  男子輕輕扶住下顎,若有所思。



  「嘿,奧里亞,你知道嗎?如果你不說破,我還能假裝漠視你靈魂枯萎的事實。但是你從不放棄,才能從我這個惡魔手中贏回你所有的一切。或許你永遠不會明白,但是你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讓我這個自私邪惡的惡魔愛上你……能夠為你放下欲望,祈求你能得到全世界的幸福──直到死亡將你我分離。」

  黑髮綠眼的男子,望著刻著奧里亞卒年的石碑,默默拭去流下的淚,轉身離開。

  從此之後,路過那個石碑的人,總是能在碑前看見一朵新鮮的紅薔薇。

  直到再也沒有人記起石碑的主人是誰,那一朵薔薇才不再出現。





















    終章



  陽光閃耀的一天又到來。

  修道士們一如往常,依序將藏書庫內的手扎經書搬運出來。

  那些古老的書藉,多半是由羊皮紙甚至是碎弱的莎草紙製成。

  為了防止這些重要典籍受潮,修道士在固定的時間都會拿出藏書庫攤放在陰影處風乾濕氣。

  直接攤放在陽光下照射,對書籍的傷害更大,為此,修道士們輪流看守那隨著神意變化的陰影,以便適時搬動書籍。

  微風陣陣,樹影幢幢,舒適得讓人都忍不住想打個小盹。

  修道士們三三兩兩坐成一團,一邊看守書籍,一邊談天說地。

  沒有人注意到徐徐吹撫的春風,翻動了一本羊皮紙手抄本的其中一頁。

  一道沉穩的筆跡,已經變成泛灰的墨色,書寫在紙上的文字,不去細看,幾乎分辨不出描寫的內容。



 『那名來自異鄉的旅人,在黎明來臨之際,匆匆地離開了教堂。

  旅人平靜的面容雖然一如甫進教堂時憔悴疲倦,但在離去時,臉上多了一份對生命充滿期盼的光芒。

  我忍不住叫住那名青年。

  「異鄉的客人,我還不知曉您的大名。」

  青年停佇腳步,回身靜靜望著我。

  「我的名字……」青年欲言又止,在我的注視下,終究開口道:「算了,那並不值得您記住。」

  「但是──」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青年飛快打斷我的話。

  「希望您永遠不要忘記。兩位漢斯──您與那位木匠的存在,就是那個奧里亞存在的意義,這樣就夠了。」

  青年留下一段匪夷所思的話。

  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堂。



  直到現在,我仍然記得。

  青年挺直背脊奔入黑暗與光明交會、不知未來是善是惡卻義無反顧的勇氣。

  雖然我已是古稀之年,遲暮餘輝。

  但是我仍舊期許自己,時時刻刻提起勇氣。

  如同那名異鄉的旅人,朝向未知的黑暗之中尋求光明。』



                          ~漢斯神父手札第七卷~



  發黃的羊皮紙在微風中,不為人知地再度輕輕吹過了這一頁。



                             END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養氣人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