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你們快點告訴我

你們兩個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開始談戀愛!!!!

--

  不知不覺,史帝夫與巴奇已經往西方走了一個半月。

  巴奇跟隨伊凡.羅曼諾夫五十年前曾經走過的腳步,避開旅人踏出的路徑,在森林深處與獸道中行走。

  史帝夫問過為什麼淨往渺無人煙的地方走,巴奇也只知道當年伊凡一路來到西方是為久病臥床的妻子尋找一種草藥。巴奇還記得自己在黑夜的熊爪下救出伊凡,分享了伊凡堅持遞過來的口糧,等到巴奇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待在紅樹旁的石窟裡。

  途中遇過兩三次強盜,兩人輕易地一一打退。不僅如此,巴奇還洗劫了這群被打倒在地無法動彈的野匪。史帝夫是一個有公義心的好人,所以他非常溫和地勸說巴奇留下一些零頭讓這些人至少還有一頓飯錢。

  巴奇壞笑著答應了。

   不得不說,那個笑容實在太過熟悉,史帝夫不介意多看幾次。

  越往西方走、路經的村莊越少,廣袤無涯般的森林延綿不絕,十天八天沒見著任何陌路人毫不奇怪。

  兩人偶爾會在森林中空無一人的獵人小屋過夜,更多時間是靠著岩壁與樹幹將就渡過一夜。或許是朝久相處的影響,史帝夫漸漸想起幼年與少年時代的往事,他甚至不需要作夢就能抓住腦中時不時出現的記憶。

  唯一令史帝夫感到困擾的是這些回憶停在某一個時間點就停滯不前。

  記憶中的他永遠需要微微仰起視角才能看見巴奇的臉,史帝夫最想知道的部份,卻遲遲想不起來。

  不過隨著與巴奇一同旅行的日子越久、回想起來的部份越多,史帝夫越能清楚意識到他愛巴奇不僅僅是因為有記憶的那個他愛巴奇。

  史帝夫知道他愛巴奇如同他愛東尼、山姆與克林特這些朋友;他知道他愛巴奇如同他從未擁有的兄弟。

  若說史帝夫毫不著急能夠和巴奇更進一步,成為互相親吻、在同一張床上清醒過來互道早安的關係,絕對是騙人的。畢竟他從七十年前就想過,仔細算來,他只有失去記憶的這三年沒想過,而且過去七十年還是睡著的時間比清醒多。

  史帝夫也會有私心,他看得出來巴奇並沒有把他說過的話列入考慮。仔細去想卻又完全合乎情理。當冬兵隨時可能出現傷及無辜這個重擔壓在巴奇心頭的情況下,巴奇不可能留有多餘的心力去考慮史帝夫的感情。

  他還沒有自私到旅程中去催促逼迫巴奇正視這件事。

  倘若有一天,當巴奇不必再為冬兵存在於己身而困擾仍舊不能接他,史帝夫也不會後悔此時此刻為巴奇所做的每一件事。

  因為史帝夫愛巴奇,所以他願意如同朋友般給予巴奇忠誠,所以他願意如同家人般隨時成為巴奇的依靠。

  就算這份感情永遠不會有結果,那也不妨礙史帝夫繼續愛著巴奇。

  能夠像現在這樣,白天互道早安、夜晚靠在一起入睡,在回過頭時巴奇會歪著腦袋、一臉好奇地對他微笑,史帝夫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人生之所以是人生,就是因為它充滿了許多意料之外的事。

 

  火光映射在巴奇右半側臉頰,史帝夫難以忽略這個男人確實長得非常好看。

  無論是淺淺帶著微笑或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都讓史帝夫移不開視線,只能看著本來陷入熟睡的巴奇緩緩起身,瞇起漂亮的灰藍色眼睛望向他凝聲道:「我認識你──」

  聽起來異常耳熟的一句話。

  就這麼一瞬間,史帝夫意識到清醒過來的人是冬兵。

  巴奇──或說是冬兵──宛如豹子一般柔韌的身軀慢慢朝他貼近,穿過史帝夫的手臂在兩腿間落座。他的左手拉著史帝夫的右手、穿過自己右側脅下安放在平坦結實的腹部,背部完全貼合史帝夫的胸膛,臀部還不經意似地在史帝夫大腿內側蹭了兩下。

  史帝夫臊紅了臉說不出話,絕大可能是巴奇為了舒適,僅穿著麻布罩衫與長褲就入睡,隔著薄薄的衣料,史帝夫完全能夠感受到他身上偏低的溫度。哪怕天氣已經越來越涼,巴奇貼著他的肌膚位置卻滾燙到難以忍受。

  無論好的壞的,對史帝夫來說,巴奇就是巴奇。

  在群落三個月間,娜塔莎的緘默讓他接受了冬兵就是巴奇的訊息。

哪怕史帝夫一再被冬兵揍得鼻青臉腫──克林特為這件事嘲笑他無數次──絲毫不影響冬兵就是巴奇這個訊息在他腦中根深蒂固;就算之後聽聞的冬兵不像一個人類,反倒更像一個會走動的禁忌,他也沒有辦法把冬兵與巴奇區分成兩個個體。

  出於某種史帝夫無法得知的理由、深夜中突然清醒過來的冬兵似乎沒有敵意,而且認得史帝夫,史帝夫漸漸放鬆僵硬的身體讓冬兵能夠更舒服地躺臥在他兩臂之間。

  一開始的驚訝與戒備消失後,史帝夫擔心的問題移轉成巴奇是否還能清醒過來──

  「我記得你的樣子更小更瘦一點……」坐在他懷中的棕髮男人夢囈般低喃。

  這句話拉走了史帝的注意力,他好奇地問:「我是嗎?」

  「又瘦又小,還渾身是傷。」冬兵指了指腦袋,「你就在這裡,怎麼趕都趕不走。」

  「所以你記得我。」史帝夫忍不住勾起嘴角。

  冬兵瞄了他一眼,「我更記得你臉上青紫交錯的樣子。」

  「哇噢,這就是你每次見到我就動手揍我一頓的原因嗎?」史帝夫低聲笑著。

  「不完全是,」冬兵撇撇嘴,不怎麼認真地回道:「你讓我頭疼,很多時候。」

  「我做了什麼?」史帝夫歪著腦袋,正好對上冬兵明亮的眼睛。

  冬兵望著史帝夫的樣子彷彿許久沒有仔細看過他,史帝夫並不催促冬兵回答,任由冬兵的目光像畫筆般在他臉上巡視描繪。冬兵平靜得讓人迷惘,考慮到他十次清醒過來有九次半充滿攻擊性與警戒的舉止,此刻他完全沒有想要掙脫自己與史帝夫綑綁在一起的左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猜,我一直沒有停止尋找的那個人是你──」冬兵的右手搭上史帝夫的手臂,帶繭的手指細細撫過肌膚激起史帝夫全身顫慄。不是不好的那種,但是也說不上是什麼好事,畢竟冬兵就坐在他兩腿之間,他不想有太多生理反應嚇到冬兵。

  冬兵似乎沒有發現史帝夫的尷尬,將視線投注在兩人綁在一起的位置,他動了動手臂,隨即反手扣住史帝夫的五指;冬兵心滿意足似地呼出一口長氣,放鬆身體靠在史帝夫懷中,完全無視史帝夫侷促不安地扭動身體,半個臉頰緊貼在史帝夫胸前聆聽心臟鼓動的聲音。

  「我的頭好疼,」冬兵悶悶地說,「有一道聲音不停命令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很長一段時間,我知道自己要去找一個人,但是那道聲音在我腦袋裡尖叫嘶吼,它讓我找不到方向。」冬兵細語呢喃:「現在這樣很好,我找到你,我的頭終於不痛了……」

  史帝夫本來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的左手,小心翼翼環住冬兵腰際,冬兵略微震動一下就止住顫抖,沒一會兒,他就在史帝夫懷抱中沉沉睡去。

  具體而論,冬兵說話顛三倒四、來纏不清,與其說他在與史帝夫對話,更像是他想到什麼便說出來,史帝夫弄不清楚他的話有何涵意。冬兵給出的訊息那麼微少,沒來由的,史帝夫就是感到難過。

  為巴奇也為冬兵。

  史帝夫拉過披風披在冬兵身上,想了想,他俯身輕吻一下淺棕色的髮旋,雙手環抱冬兵,若有所思望著火堆靜靜等待天明。

 

      ★ ★ ★

 

  關於冬兵突如其來出現一事,史帝夫沒有想過要隱瞞巴奇。

  前提是……清醒過來的人得是巴奇,這件事才有商量的餘地。

  無論友人眼中的星盾騎士多麼勇敢無畏,真正的史帝夫.羅傑斯也不過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他會軟弱也會患得患失。也會在面對心儀之人時,羞怯內斂。對巴奇死纏爛打,已經把史帝夫這一生擁有的厚臉皮份量都用上了。

  史帝夫還沒有想好如果是冬兵清醒過來,這途旅程該如何繼續。

  所以他沒有主動喚醒懷中的男人,僅是把一切交由命運來決定。

  天色微亮的時候,橫臥在史帝夫胸前的棕髮男人動了動。

  史帝夫交握的雙手不由自主攥緊,棕髮男人在他身上磨蹭兩下,一臉迷糊睜開眼睛望向他問道:「……史帝夫?」

  是巴奇,史帝夫暗自鬆一口氣。隨即又悲哀地意識到他們以前真的非常親近,親近到像此刻這般緊貼在一起,足以令史帝夫心跳加快的舉止,巴奇沒有絲毫尷尬表情。唯一令巴奇感到困惑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在史帝夫懷中清醒。

  看出巴奇眼神中的疑問,史帝夫協助他爬起身拉開距離。

  「怎麼一回事,我昨天……」巴奇低喃著。

  「冬兵醒來了。」史帝夫打斷他,迅速拋出這一句。

  巴奇微微一怔,隨即將那一瞬間的動搖撫平。

  「他沒有試圖掙脫?沒有傷害你?」

  這不是問句,雖然巴奇努力過,不過他略顯平淡的神色缺乏說服力。

  畢竟史帝夫看起來完好無損,兩人相連的牽絆仍在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看起來很平靜,還說記得我以前的樣子,他也擁有你的記憶嗎?」史帝夫感到不安,巴奇安靜地聽著他陳述冬兵出現的樣子,讓他想起娜塔莎曾經說過的話。

  「史帝夫,你應該明白冬兵出現代表了什麼。」果不其然,巴奇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露出一個苦笑,說出史帝夫最不想聽的話。「就算你……也壓制不了冬兵的出現。昨夜他或許沒有襲擊你,不代表下次他也不會傷害你。我不會賭這個可能性,我不能承受他再度控制我的身體去傷害你、傷害任何人。」

  史帝夫看著他神色淡淡,右手拳頭關節卻泛白變色,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每踏出一步,都在威脅無辜之人的生命。」

  但是親耳聽見巴奇說出來,史帝夫還是壓抑不了胸口中那股冉冉升起的怒氣。

  「史帝夫,我得留下來。」巴奇艱難地說。

  史帝夫抿緊嘴唇,好一會兒才沉著嗓子回道:「我假定我想的留下來和你說的留下來不是同一個意思。」

  「史帝夫──」

  「我不會答應自己做不到的事!」史帝夫斬釘截鐵拒絕,「你是不是認為我記憶不清,所以容易愚弄?我在七十年後渾渾噩噩、腦袋一片空白醒來,不等於我對七十年那場戰爭一無所知!霍華的手札被東尼燒毀,東尼所知不多,難道我就不懂得去尋找關於自己過往的任何線索?」

  史帝夫和東尼不是那種一見如故的朋友。

  但是從七十年的長眠中清醒過來時,是東尼提供了庇護、提供了史帝夫需要的一切。

  東尼不是必需為他這麼做,雖然東尼一再強調是因為自己答應了霍華要照顧他。史帝夫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更不可能記得霍華,接受這樣一位故人之子的照顧,史帝夫難以心安理得。可是他無處可去,只能揣揣不安接受東尼的善意。

  東尼為史帝夫在城堡中安置一個房間,沒有一頓飯餓著他,金錢上更是從來沒有讓史帝夫感到不便;不過就算撕裂嘴、史帝夫也很難承認第一年的東尼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雖然稱得上是彬彬有禮,但是那種打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疏遠冷淡,史帝夫摸不著頭緒也只好對東尼敬而遠之;一直到史帝夫重新執起劍、憑著毅力與頑強加入騎士團,認識了山姆與克林特,經歷數次共同勦滅土匪強盜的任務後與兩人熟捻起來,東尼才漸漸褪去冷漠的外裝加入他們。

  在史帝夫最茫然無措、沒有過去沒有朋友的那些日子,他只能依靠四處收集星盾騎士這號人物的生平事蹟來填補空白。他知道自己叫做史帝夫.羅傑斯,早年失怙、少年失恃,全憑一位名為巴奇.巴恩斯的摯友相伴才支持下來。

  除此之外,他一無所獲。

  史帝夫就像一個擁有響亮名聲的游魂,對迎面而來的嶄新人生無所適從。

  直到東尼、山姆與克林特跨進他的生命,他才感覺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存在。

  星盾騎士最為人所知的一件事,便是他在七十年前那場戰役中身受重傷卻依舊存活下來。

  史帝夫當然好奇那場戰役的開始與結束。

  令人遺憾的是時光荏苒、人事已非。

  記得那場戰役細節的人不是老老垂矣便是早已離世,史帝夫只能從部份人口耳相傳或詞藻華美但不切實際的經典中窺見這件事的旁枝末節。他知道了當年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是一尾擁有蛇頸九頭的巨龍,只不過多數人避諱以龍稱之,故而易名為九頭蛇。

  九頭蛇所到之處幾乎毀滅一切,包括史帝夫與巴奇深愛的故鄉。

  它出現的蹊蹺也消失的離奇。

  每個故事的最後永遠都是星盾騎士率領咆哮騎士團消滅九頭蛇,然而卻沒有人見過九頭蛇的屍身,甚至連一塊碎片也沒留下。

  史帝夫花了一夜去思考和巴奇相遇以來發生過的每一件事。

  巴奇在七十年前存活下來並未老去,冬兵出現時浮現於左臂的多頭龍紋,巴奇對他避而不見、裝作不認識他,冬兵能夠使用魔法並且被封印在石窟中,巴奇和他綁在一起後零散找回的記憶──以及最重要的是冬兵說的那番話。

  冬兵有巴奇的記憶,冬兵腦袋裡還有另一道聲音……史帝夫不可能懷疑控制冬兵的那一道聲音是出自巴奇指使。不是巴奇,自然是另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存在了。

  仔細推敲這些線索,史帝夫不難將它們連串出事情的真相。

  巴奇用了某種方法將怪物封印在體內,所以怪物才會突然消失,可是怪物反過來操控巴奇的軀體去做那些違反巴奇意願的錯事。

  冬兵又是怎麼出現的?這一點史帝夫尚未想通。

  不過史帝夫終於想通巴奇一直不願意將怪物封印在自己體內的事告訴他的緣由。

  只要考慮到娜塔莎對史帝夫始終如一的狠勁與厭惡,結合傳聞中星盾騎士在九頭蛇出現後領受神蹟只為除去怪物──顯而易見,如果封印九頭蛇是拯救世界唯一方法,那麼纏繞在巴奇身上的詛咒本該是由史帝夫承受。所以知曉一切的娜塔莎討厭史帝夫、所以巴奇寧可孤獨無措地死去也不想讓史帝夫遭受這些壞事。

  「就算你永遠不說,終有一天我也會發現這個詛咒本來屬於我的事實。」

  實話來說,巴奇擅長說謊。他本可以再想一個藉口安撫史帝夫,但是他永遠學不會對史帝夫撒謊。

  所以面對史帝夫的質問,巴奇選擇沉默以對。

  史帝夫氣極反而笑了起來。

  「你不是我,你不能為我做決定!這是我的責任,是我應該去做的事!」

  巴奇默默看著史帝夫,微微一笑。

  「史帝夫,我確實不能為你做決定,所以我為自己做了這個決定。」巴奇抽出短劍的速度很快,史帝夫可以確定劍尖絕對不是朝向他。「我從來沒有後悔這個決定。」

  史帝夫迅速伸出手心遮擋在劍尖瞄準之處,巴奇心臟的位置。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養氣人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