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媽啦,我不是寫小說的料(掩面泣)

--

  第二天一早,慕靖之按著原先計畫,領著一干弟兄送鑣。

  歸縣雖大,但要去的地方也沒幾處,多是往來多年的驛站或是古玩鋪子。待所有店家查收清點完,也不過快到晌午。滿滿一車貨物去得七七八八,剩下全是送給王府的賀禮。

  夏末時節是歸縣之主──歸靜谷王爺的壽誕,雖然是月底的事,但在月前就有來自各地、一車車的賀禮往王府裡送,早先慕靖之為了趕上日子,才讓慕憐去找孫展提前出發。

  昨日進城慕靖之就差人送過拜帖,望了望天色,也該是將賀禮送去的時辰。

  一干人等說說笑笑拉著馬車走到王府的朱漆大門前,慕靖之讓人上前喊門,趁著等候時間,將孫展叫過來。孫展紅著一雙眼,強打起萎靡不振的精神,不解問道:「慕爺有事吩咐?」

  慕靖之心裡不住嘆氣,看孫展這副模樣,昨夜想必輾轉難眠,兩眼滿是血絲,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

  拍拍孫展的肩,慕靖之輕道:「待會兒拜見總管之後,你就先走吧。這種大門大戶的規矩向來繁瑣,一時半會兒是脫不了身的。今夜鑣隊雖還留宿歸縣,但明個兒一早,就得打道回府,你心裡掛意之事,也只能趁隙去辦了。」

  「……多謝慕爺。」孫展感激不盡,朝慕靖之再三打躬。

  慕靖之連忙伸手去攔,本還想勸孫展不要期望太深,但應門的家丁已經出來相迎,慕靖之只得作擺,隨著人群進了屋內。



      ◆ ◆ ◆



  雖然名義上是王府,但歸王之位是世襲下來,從初代至今,也傳了四代。當初受封的歸王爺,本是一名戰功彪炳的大將軍,在兵荒馬亂的年代為國家打下大片江山,又因與當時的國主交好,故而受封一塊土壤肥沃又豐足的領地。

  歸縣就是依著將軍姓氏而易名的那塊封地。

  只是事到如今,王爺之位雖在,但是世代交替之下,在朝野中的權勢不如往昔。這代的王爺志不在朝政,樂得在歸縣做他的逍遙王爺,偶爾出來走動,並不干涉縣令衙役權掌。

  興許是因為主子是這樣大剌剌的一位王爺,王府上下的警備也不森嚴,孫展在慕靖之向總管報備之後,交出自己貼身收藏的一塊上好玉佩就先行告退。

  留著山羊鬍的總管派了一名家丁打扮的少年領孫展出去,兩人一前一後依著原路穿過中庭,越過假山及一重重的月洞門,好不容易來到一個院子。孫展輕吐一口氣,他記得這是最後一個院子,只要再走一小段路途,就能看見正門。

  卻在這個時候從旁跑來一名男童,一頭撞上領路的少年。

  男童紮著一對總角,衣著雖然簡單卻不難看出是綢子料面,一張小臉胖得五官都有些模糊,說不上好不好看。興許是跑的太急,男童圓滾滾的身軀往後一翻,摔個鼻青臉腫,小臉蛋滿是泥灰,少年還來不及說上話安撫,男童哇地一聲開始哭鬧起來。

  「小少爺你別哭啊。」少年手忙腳亂伸手去抱男童,男童也不抗拒,肥嘟嘟的小手一扯,賴在少年懷裡淨是哭鬧。

  男童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是三歲娃娃。七八歲模樣,卻是好生好養供著寵著的小少爺,幾乎胖的跟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樣寬,少年抱著男童已經非常吃力,眼下要再帶著一個小祖宗替孫展領路是斷不可能了。偏偏左右無人路過,少年為難地哄著男童,男童也不領情,非要哭個盡性才肯罷休。

  孫展也是一路苦過來的孩子,自然不忍心叫少年為難。

  「剩下的路途我認得,小哥就別招呼我了,見了門衛,我自行出去便是。」孫展溫文一笑,客氣地朝少年拱手作揖。

  少年遲疑一會兒,男童察覺少年分心,即刻大聲哭喊,嚷著要去少年帶他去花廳的池塘邊餵小烏龜。少年忙著照顧男童,一心無法兩用,只好倉促點頭謝過孫展,抱著男童往另一條小徑離去。

  孫展看著少年走遠,男童的哭鬧聲也漸漸消失,這才搖頭苦笑,舉步越過最後一道月門,往大門方向緩緩而行。

  走出月門,遠遠就望見那一扇朱漆大門。

  一想起向鵬可能就在歸縣的某一隅,孫展腳步不由得加快起來。

  向鵬之於他,實在太重要,哪怕要他捨棄一切去跟隨向鵬,他也會毫不猶豫。

  突然,一抹白影自孫展眼角閃過。

  大戶人家檯面下藏污納垢、不足為外人道矣的事太多太多,依孫展走鑣這些日子以來的瞭解,不看不聽不言,是謂明哲保身之道,他本來是不會去多事。

  但是孫展情緒正浮動著,那一抹男子身影依著牆面與樹叢閃身而去,孫展不由自主投以一瞥,那人左右張望、閃閃躲躲的面容盡收孫展眼底。

  『向鵬!』孫展發不出聲音,只能在心裡吶喊。那人的面容,確確實實是昨日在街頭有一面之緣的向鵬,孫展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向鵬也沒查察孫展看見他,腳步不停,瞬間消失在樹叢之中。

  孫展胸口燥動,心跳急促,滿腦子淨想著『追上去』,也不管此處雖然戒備不嚴,好歹也是王府。也不去想,向鵬為何出現在這個地方。他只知道,眼前那個人,他不能錯過!

  當下穩住心神,急急忙忙地追在向鵬後頭,往王府深處而去。



      ◆ ◆ ◆



  其實走到半途,歸隱然就已經察覺有人跟在他後頭。

  歸隱然徹夜未歸,為免讓人探聽他去了何處,他才選擇翻過一處矮牆回府。

  雖然他夜宿花樓已是常態,但偶爾碰上父親還是少不得一頓教訓。二娘虎視眈眈在後,時時在父親耳邊吹些枕頭風,尋著機會就想把他拉下來,想方設法扶植自己兒子坐上世子之位。

  處於二娘態度不善,父親不問世事的環境中,歸隱然非常懂得保護自己。

  縱使有一身功夫,也要裝作滯待不前。雖不至滿腹經論,也懂得虛張聲勢。就連夜宿花樓、通宵達旦的笙歌起舞,也不過是想偽裝出自己不世生產、浪蕩成性的假象。有時他也會感到疲累,但是一想到二娘張狂得意的面目,他就是不想讓她趁心如意。

  當他察覺後頭那人身懷武藝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慢腳步,企圖讓那人看不穿他的武功深淺,省得讓二娘有了戒心。

  尚有一段距離的那人,在他刻意放緩腳步之後,已經到了他後頭不遠之處。

  歸隱然本想,那人是二娘派來監視他的眼線,應該不會露面,不遠不近跟著他打探消息才是。聽著細碎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不多時,竟是跟上他的步子,兩人近在咫尺了。歸隱然思索莫非二娘是想痛下殺手,除去他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冷冷一笑,歸隱然倒不懼怕,平時他雖然裝作武藝不深,真要動起手來,倒也不是繡花枕頭,任人揉捏。

  歸隱然暗暗蓄勁,準備待身後之人發難,就來個回馬槍,給對方一頓排頭再說。

  他右手成掌,感覺那人僅有一步間距,正要轉身給那人一記。

  突然,他的袖角讓人扯住,耳邊傳來一聲:「向、向鵬……」

  顫抖又虛弱的聲音,讓歸隱然鬆開手,回過頭細細打量起身後的那個人。

  一眼望去,歸隱然確信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青年。

  一對靈活的大眼睛正直愣愣盯著他,巴掌大的臉蛋細細尖尖,不算高的鼻子和開開閤閤似乎有話要說的兩片薄唇。青年望著他好半會兒,才吶吶又喊了一句:「向……向鵬?」語氣之中,滿是明顯的不確定。

  有些滄桑的憔悴面容,讓青年看起來像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歸隱然略一沉吟,輕輕撥開青年的手,道:「你認錯人了。」語畢,轉身便走。

  也不管青年仍舊站在原處,望著他走遠的背影發怔。

  隱約可以聽見青年遲疑不定、喃喃說道:「……不是向鵬?但、但是……」

  未了,歸隱然越走越遠,再也聽不見青年沙啞哀傷的聲音。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養氣人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