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乖寫文嗎......但是答應大熊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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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夢是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地方出來的孩子,他的運氣不錯,一次鄉試就中了秀才,老師誇他有天份,是個讀書的料,實在不該埋沒在這個窮鄉僻壤終此一生,於是全鄉合資湊了一些銀兩讓他赴京趕考一年後的科舉。
雙親僅是村夫農婦,生了一個樣貌清秀、又會讀書的兒子,他們早就心滿意足,就算沈子夢無法高中,回到鄉里至少也能開個教席或是在有錢老爺家圖個差事教書,人人見了沈子夢也得敬稱一聲夫子。
沈家世代務農,膝下一對兄弟裡能有這麼一個教書的也算是福份。
對於沈子夢,雙親別無多求,更別提奢望他高中返鄉這個大夢了。
沈子夢當然知道雙親想法,但是握著手中細碎的銀兩,男兒志在四方,要說他是為了鄉里間的期許也好、要說他是為了出人頭地也罷,有機會總得試一試。
因為是鄉裡為數不多的銀兩,所以上京後的沈子夢過得並不寬裕。
撥出為數不多的六成金額租下一年房舍,地方不大,只供住宿與簡單的廚房;沈子夢再挪不出一分錢聘請小廝處理雜務,連飯菜錢都得省吃簡用才足夠用到一年,這種情況下,沈子夢為省錢,除非必要,只是閉門讀書,絲毫不敢流漣風月場所、更別提平日的消遣樂趣。
盡管他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讀書,在平日街坊的閒談間還是聽過不少皇族或是達官貴人的風月佚事,從公主遠嫁番邦和親到某個王爺府上小廝與丫嬛偷情,沸沸揚揚的傳聞無孔不入;今天從東家挖、明日自西家傳,沈子夢讀書空檔都不得不佩服京城不但地方大、連謠言閒話都比家鄉來得驚天動地。
好比今天,他又在隔壁二毛嫂與人閒談間聽說八皇爺不學無術的次子包養了最近略有名氣的花旦趙雅書,不但帶進王府、還夜夜笙歌,氣得向來以沉穩持國的八皇爺差點與次子斷絕父子關係。
但是這些都與沈子夢無關,科舉並不會出現這種考題,對現下的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多讀書、少惹閒事。
很快地,沈子夢來到京城已經半年,左鄰右舍都知道房子裡住了一名窮書生,除了月例的出外採買、平日根本就連半個子兒都擠不出來;比起二條街外的蘭竹坊,裡頭住的都是富貴人家子弟,不但個個俊秀不凡、衣冠楚楚,出手更是闊綽,連請回來的小廝伴讀都比一般人家的草丁來得斯文。
住了這樣一個窮酸,自然不會是人們飯後茶餘的話題,在這個繁華勢利的城市裡沒有被拿來取笑己是萬幸。抱持著這種想法,沈子夢覺得窮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一向很知足常樂,人生除了讀書一事不能妥協之外,凡事得過且過何嚐不是一種幸福
;他從不難過自己是個鄉下人,也不在乎別人看他只是個窮書生,一天三餐不用大魚大肉,徒個溫飽就心滿意足。參加科舉也想著為報效國家出一分力,其它私人念頭沒有也沒敢動過
。
至多……有那麼一點想要光耀門楣,給一世務農的爹娘過過好日子、面上有光爾爾。
看了看左右,沈子夢嘆著氣,雖然還不到家徒四壁,眼下情況也是相去不遠了,攢緊手心中微薄的月銀,還是早早出外採買要緊,別顧著幻想美好遠景擔擱了唸書時間才是。
◆ ◇ ◆
轉眼間,秋葉落,不知不覺已到了科舉前夕。
再過一個月就是科舉開始的日子,沈子夢數著指頭,幾乎翻爛的書本放在一邊,書案放了一張白紙,望著紙發呆,現在要他把書倒著背都沒問題了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一般來說,趕考的秀才都會到文人騷客聚集場所討論詩篇文章,可是沈子夢沒有這個閒錢,他甚至連修封信給故鄉老師、雙親的銅板都挪不出來;這種心浮氣燥的情況下,他也不敢在昂貴的白紙上亂畫,只好望著窗前雜亂的庭院發呆。
數著第二十片枯葉落地時,沈子夢痛下決心拿出分配好回鄉用的盤纏,顫抖著手挑起二十個銅板,這已經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了,拿去花掉就得半個月綁緊褲帶過日子;近九個月的光陰全花在讀書練字、心無旁騖一天又一天,換做別人省不得悶出病來,可惜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病,他手上拿著的一角一釐都是雙親與鄉民省吃簡用的血汗錢。
可他悶不住了,好說歹說他也是個十八開外的啷噹少年郎,眼前的花花世界這麼大,讓他偷閒一天出去走走應該也不為過吧?老師也常常說他太過認真,偶爾也該放鬆才是啊。
於是他捏緊銅板,稍做梳理、穿上最好的外衫往市集走去。
其實今個兒他特別耐不住性子是因為聽見轉角的王大娘與二毛嬸聊天時提到,午時過後會有梨園名角兒出來遊街謝天,聽說是為了慶祝夏季時幾個茶商合資組成商隊到千里外的關外販茶平安回來;為此又合資出錢請了京城三位赫赫有名的名角兒扮做觀音娘娘、如來佛祖以及保祐旅途平安的伏波將軍馬援等三位神明。
聽人傳得繪聲繪影,光是衣裝就用了不少上等絲綢去做,黃金白銀打造而成的寶樹玉枝毫不可惜地穿戴在扮演者身上。五花馬拖著上等漆木製成的蓮座馬車,金枝銀葉鋪在其中。由面貌清秀的童男童女灑著鮮花開道,為此京畿還派了大批人手出來清理街道。
沈子夢憋了大半年,決心今個兒一定得出去見識見識。
因為不想在市集裡花掉太多錢,沈子夢還是在家裡粗礫飽食一頓才出門,待他走了兩刻到達大街上時,早就開始了謝天祭典;遊街的車隊已經走得看不見車尾,裝扮成天兵天將的隨車護衛零零落落地走在大街上,一地鮮花早已踏出汁液,不復初時美景。
沈子夢好生失望,早知道就忍著飢餓出來先瞧瞧熱鬧再回家用飯。
看著人潮往另一條大街前進,沈子夢見天色尚早,提起腳步隨著人潮流動傻愣愣地往前走。反正都出來了,連個衣角都沒看見實在敗興。抱持著這種想法,沈子夢決心非看到祭典全貌不可。
於是,他便在這個情況下遇見了趙雅書。
一開始是沈子夢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之中一睹名角兒妝扮成神祇的風采,之中不乏被人踩了好幾腳、賞了幾頓拐子,因為是人擠人之下的產物,沈子夢只得摸摸鼻子自嘆倒楣,而且三位名角兒的風采確實值得沈子夢被打了幾下也非看見不可。
待沈子夢硬擠進最前端站定步伐一心看熱鬧時,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腳步不穩的沈子夢差點跌到車隊路徑上,他回頭狠瞪打擾人興致的可惡傢伙,一扭頭看見不是什麼粗莽大漢,而是說不上嬌滴滴、卻彷彿出水芙蓉般的少年。
美貌不似男子的少年笑意盈盈望著沈子夢,在人聲鼎沸的市集中沈子夢卻能清楚聽見少年清脆細膩的聲音。
「你的位子讓給我好不好?」少年仍是笑,彷彿他的請求再無理也沒有人能夠拒絕。
事實上,沈子夢確實無法拒絕。
沈子夢傻傻地讓出位子,乖乖退到少年方才所站位子,少年得意一笑,大大方方站在沈子夢好不容易佔到的位子看起熱鬧。
從這個時候開始,沈子夢注意的不再是遊街祭天的名角兒,他不明所以望著少年烏黑亮麗的秀髮,偷偷瞧著少年清麗嬌嫩的側臉,還有看到精采時、少年活潑可愛的笑容。少年的舉手投足,全部吸引著沈子夢的目光。
一直到車隊遠去,沈子夢再也沒有抬眼看過眾人與他自己曾經很期待的表演。他只是注意著少年,久久不能回神。
車隊漸行漸遠,人潮也隨著車隊遠去而散開,少年看完表演撇撇嘴轉身就走。少年邁開腳步,沈子夢突然回神,伸手拉住少年的手。
少年皺著眉頭看著沈子夢,沈子夢才發覺自己居然拉住少年。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件事,但是沈子夢好想認識他,這種急切的感覺是沈子夢生平第一次。
「你、你叫什麼名字?」沈子夢有些結巴,不習慣與人往來的他突然向人主動示好實在難得。
少年瞧著他有些土氣,忍不住笑了。
沈子夢近乎迷戀望著少年的笑容,怔怔地再也說不出話。
「雅書,我叫趙雅書。你叫什麼名字?」雅書閃閃發亮的星眸注視著他,動人的雙眼寫滿好奇。趙雅書很難想像、居然有人不認識他這個被八皇爺次子包養的伶人,他以為自己的惡名已經遠播到不能再遠了呢。
誰料到沈子夢僅是點點頭,用著溫柔的眼神輕聲回答他:「我叫做沈子夢,我、我很喜歡你,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
「朋友?你知道我是誰嗎?」趙雅書真的太好奇了,居然有男人會想和他交朋友,他一向對自己容貌富有信心;沒有一個男人見了他、會單純地只是想做朋友而不生邪念。
「略有耳聞。」沈子夢雙頰微紅,實在不是他喜歡到處打探別人隱私,只是很多傳聞是他沒特別注意也會傳入耳裡;趙雅書的傳聞他也不是沒有聽過,也稍微知道他是被人包養的伶人,包養的意義自然不會單純,這種淺薄道理沈子夢還是懂的。他是為此而兩頰發熱。
「不太適合你呢。那麼~你只是單純地想和我做朋友?」趙雅書輕挑一笑,拉著沈子夢走到角落,沈子夢的手有些粗糙卻很溫暖,趙雅書緊緊握住他的手,心底不自禁也有暖意。
「我……我不知道。」沈子夢感受到趙雅書暗示兼明示的意昧,羞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對於情事,他是毫無經驗可言。
很顯然地,趙雅書的經驗比沈子夢豐富多了。
瞧著沈子夢赧紅一張臉,害羞地眼神濕潤望著他,怎麼看怎麼可愛,不吃掉他是對不起自己;抱持著不吃白不吃的精神,趙雅書主動吻上沈子夢乾燥的唇。雖然乾燥,卻是軟綿綿的,輕咬一口還怕一個不留神就咬穿了。
「呵呵~」趙雅書討了個便宜,自動依偎在沈子夢懷裡。
他挺喜歡這個一看就知道是窮秀才的呆書生,被吻了,也只是呆愣望著他、不敢置信地顫抖著手輕扶唇,紅透一張斯文俊秀的臉,垂著眼睫連頭也不敢抬。
「你住在哪裡?」趙雅書攬著他的腰,閉上眼嗅著沈子夢身上的書卷味,這樣的傻子他還是第一次搭上。
但是,他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很有新鮮感。
問清楚沈子夢居住地方,趙雅書和他約好,二天後在他家後街的尾端老樹下相見;趙雅書毫不避諱地告訴沈子夢,因為到時二公子出外狩獵,所以他們至少可以相會兩個時辰。當然,他也明說,如果沈子夢不能接受這種近似偷情的舉動,那麼就不要再見面。
情荳初開的沈子夢當然不在乎,應該說他並沒有權利去在意。雅書在與他相遇前就是二公子照顧的伶人,論權勢地位、甚至樣貌,二公子與他之間如同雲泥之別,只要雅書肯撥空和他見面,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雖然沈子夢從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委屈求全,但是一想起不能見到雅書的痛苦,就算他如此卑微又如何呢?
他也分不清自己為什麼僅是看著雅書的背影奔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心底就充滿了苦楚與折磨。望著雅書輕盈離去的步伐,沈子夢不再去想雅書以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