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懶天下無難事

人真的不能懶
可是我好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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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風視線穿過月門間隙，一眼就看見游士龍單薄的身影站在院中，黑
色大氅披在他身上，襯得雪地之中的人兒更加蒼白；司徒風幾乎將他看做遺
世絕俗的蒼松，清俊秀雅卻是虛幻。

　　再往前幾步，不意看見游士龍怔怔望著遠方好一會，神色悲切無奈，突
地淚水便落了下來──

　　停在月門旁，司徒風痴痴望著游士龍。

　　游士龍一直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冷然肅靜是司徒風對他的第一印象；
若非牽記韓如煙、愛惜無愁之心，司徒風曾經以為游士龍冰冷無情。後來明
白他從不為己身情動，更因為堪破生死而心如止水，才慢慢瞭解他多說無益
的絕望......

　　為什麼自己會深深執著於他？

　　司徒風偶爾想起也難以解釋。

　　他只是忘不了那一夜游士龍在月下的淚、忘不了兩人並肩在山泉邊談笑
、更忘不了游士龍左頰那一道傷疤──他不想再強忍心痛望著游士龍、他不
願再委屈自己不敢伸手而錯過他。

　　心思已定，司徒風整個人輕鬆不少。又想這天寒地凍，憐惜游士龍身子
單薄，發出腳步聲走上前。游士龍聞聲回神望著來人，心情一時不能平復，
淚水仍是一滴滴落下；雖然訝異司徒風提早回來，倒也不怕他看見，淡淡喚
了一聲：「司徒兄，有事？」

　　除了師姊，他不怕任何人看見他的眼淚。

　　「我想你。」司徒風向前一步，伸手便往游士龍腮頰過去。

　　「多謝關心，見過師姊了？」游士龍毫不猶豫輕輕格開他的手，順勢就
著衣袖抹去淚痕。

　　司徒風古怪一笑，沒有回答。

　　游士龍皺眉，司徒風待誰都好、對他更是莫名關切，但是眉宇間一股抹
不去的戾氣愈來愈重；游士龍不喜歡現在的司徒風，連多看一眼都煩，轉身
欲走，不意右肩舊傷在雪地一陣子受了冷，突然劇烈疼痛起來。游士龍痛的
站不住腳，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司徒風想也不想，環住他的腰肢牽入自己懷中，深怕他摔在雪地裡，身
體不能負荷。

　　「小龍！你怎麼了？」司徒風脫口而出，本來堆在眉間的煞氣霎時退去
，至情至性的心憐難抑在他眼裡閃爍。

　　看著他的眼神，游士龍突然想起幾次自己難受的時候，司徒風總是流露
出真誠的目光關心他，就像現在這樣毫無改變──

　　他還記得司徒風在山上提起養父時衷心仰慕的神態，如果易地而處，是
師父這般待他，他能夠像司徒風一樣堅強、反咬師父一口嗎？

　　他不能肯定，但是司徒風性情大變，實在也是難為司徒風了。

　　游士龍為自己這些日子因此疏離他的不體貼暗自慚愧。

　　搖搖頭，想從司徒風懷裡起身，右肩卻疼得令他忍不住用左手按住。

　　「右肩？──是譚書風那次！」司徒風右手成拳，事過境遷，再怪譚書
風手底下的人又有何用，恨恨咬緊牙關，司徒風恨不得難受的人是他。

　　啐一聲，攔腰抱起游士龍，快步往暖和的房內走去。

　　游士龍靠在他懷裡，強忍痛楚輕道：「沒什麼的，不要告訴師姊。」

　　「唉，你總是念著她，你可曾想過我為你擔心受怕，心裡也不好過。」
司徒風輕輕將他放在柔軟的床墊上，游士龍無力靠在他的肩膀，因為疼痛，
面色更顯蒼白。司徒風情難自禁細細撫摸他蒼白的臉，眼眸裡赤裸裸一片繾
綣難捨。

　　游士龍被他望著，心頭起伏不平，一方面覺得司徒風越發怪異、怎麼對
他說出這種情意綿綿的話語；一方面感覺到司徒風指尖觸及的肌膚燥熱難耐
，兩人四目交接，游士龍想避開他的眼神，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能顫抖望著
司徒風不能自拔。

　　能在游士龍向來冷靜的臉上看見可憐兮兮的神情本是一件驚奇之事，司
徒風發現他的身子在自己懷裡不住輕顫、毫無自覺露出哀求的眼神，心疼都
來不及了，哪有心思嘲笑游士龍；手心觸及之處溫暖的讓他放不開手，指腹
有一搭沒一搭刻劃過游士龍的輪廓，最後停在游士龍半啟的唇。

　　司徒風告訴自己──他絕對不再讓自己後悔！

　　游士龍困難地嚥下一口唾沫，有些恐懼司徒風兩眼發直盯著他看，似乎
有什麼可怕的事正要蘊釀成形。

　　正想說些話來排解尷尬詭譎的氣氛，方開口說了一個：「你......」司
徒風不容拒絕的唇印在他的之上，又啃又咬，他來不及推拒，司徒風抓住他
胡亂揮舞的手，一把捏住他的下顎，迫使他昂首承受這個粗暴的深吻。

　　司徒風舌尖探入游士龍口內，滑過溫熱柔軟的舌，渴求他每一吋每一分
的陣地，扣住下顎激烈地奪走他的空氣，苦苦糾纏著無處可躲的主人。

　　游士龍抗拒不成，牙關讓司徒風緊扣又咬不下長驅直入的濕熱物體，推
也推不動司徒風，游士龍強忍欲嘔衝動，把心一橫，乾脆不抵抗，任由司徒
風捧著在他臉，在口裡肆虐豪奪。

　　本來呼吸有些急促，心臟跳的劇烈，放棄掙扎後反而平靜下來，心跳聲
漸漸回復平緩。四周突然變的好寧靜，他聽見兩個心跳聲，一快一慢，慢的
是他的，快的自然是司徒風，游士龍不由得皺起眉頭，吃虧的是他，司徒風
激動個什麼勁。

　　但是，說他沒有驚慌是假，以往雖然知道司徒風很喜歡他，可是師姊在
前，他一直以為司徒風很多事不和師姊談，是不習慣在女子面前示弱；如今
這般演變，再反觀過去司徒風與他相處種種往事，他還沒遲頓到不明白司徒
風心事。雙手在衣袖下握成拳，游士龍心頭冷冷哼了一聲：『這廝竟是打起
我的主意來著！』

　　司徒風總算離開他的唇，兩人平靜對望，司徒風看他眼神冷漠但雙頰紅
潤，明知他不願意，仍是情不自禁吻了吻他的臉。

　　「我喜歡你。」附在游士龍耳際，這句話當真說出口，司徒風意外自己
心情比想像中來得平靜。

　　冷哼一聲，游士龍回道：「那師姊呢？」

　　司徒風閉上雙眼，這一句話在他意料之中，包括游士龍冰冷的語調。

　　「......我很喜歡她，但是我愛的人是你。」游士龍單薄的身軀在他懷
中一顫，僵硬的身軀像繃緊的弦，司徒風知道他在生氣，更甚者，浮起了殺
意！

　　嘿地一聲，游士龍在他懷中輕輕笑開，邊笑邊抖，司徒風將他摟得更緊
，「小龍......不要這樣。」親吻他的髮絲，司徒風反覆哀求，「求求你，
不要這樣。」

　　「司徒。」游士龍的聲音很輕，司徒風從不錯過，「我真後悔認識你，
更看走了眼，要把師姊託付給你。」游士龍推開他，輕輕勾起一個微笑，說
出口的話卻如此殘酷。

　　司徒風咬緊牙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明白游士龍眼神的涵意，那是真正的後悔。

　　「我生平第一次後悔，居然是因為你。」撥開司徒風的手，游士龍走向
門邊，斜眼望了方才脫在一旁的大氅。

　　藉由這個眼神，司徒風即刻意會游士龍要走了！

　　走去哪兒？司徒風不清楚，或許是去找韓如煙與無愁？或許是獨自一人
離開？但是無論如何，司徒風知道他不會再回頭。

　　「小龍，不要走！」一個箭步衝上前，游士龍閃身避開他伸來的手，保
持一步之遙漠然注視他痛苦而扭曲的臉。

　　「救了你的那一刻，我沒有後悔。你還記得那時我說過的話嗎？」

　　「──記得。」司徒風怎麼能忘，那是他第一次觸碰游士龍的內心，強
烈的震憾令他忘了韓如煙、忘了自己。

　　「那麼你就應該知道，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師姊的！」游士龍苦笑，
天河是為何而死？自己為何動手？司徒風怎麼可以......背叛他的誓言！

　　「......只能是她的嗎？」司徒風低頭沉聲，他一生都是為別人而活，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付出一切；好不容易掙脫枷鎖，結果還是有數不清的
”責任”落在身上？他真的沒有選擇的權利嗎？他不甘心！

　　「為何不能是你？救我的人是你、我卻要為她而活！這是什麼道理？」
忍不住仰天大笑，突地司徒風目光一轉，惡狠狠瞪著游士龍放聲大吼：「我
愛的人是誰，我自己決定！你要走便走，韓如煙和無愁你要帶去哪兒就去哪
兒！」

　　游士龍愣了一會兒，隨即回神冷哼一聲，甩袖往門外走去。

　　「但是──」司徒風欲言又止，果不其然，游士龍停佇腳步，狐疑地瞥
他一眼。

　　「韓如煙怎麼想？正在找她的那個男人又在哪裡？」司徒風不疾不徐，
好整以暇挑了腳旁的椅子坐下，雙腿交疊、兩手合握置於膝上。

　　「有個男人假扮局裡其中一名鏢師，跟著鏢隊來到河北了。」倒一杯茶
推出，司徒風接著倒第二杯給自己。

　　游士龍牙關咬的咯咯作響，沒料到二師兄混入鏢隊之事也讓司徒風知曉
了。以司徒風的經驗猜出來者身份，更不是什麼難事。

　　「那又如何。」二師兄只是想找到師姊，大不了相認，並不會對師姊造
成危險。

　　「我不娶韓如煙。」

　　「誰會讓師姊嫁給你。」游士龍一陣好笑。

　　「以我的能力，殺她和無愁──易如反掌。」悠閒酌飲手中清茶，他很
喜歡韓如煙，但不是愛，或許他會傷心，那也是一時內疚，如果要失去游士
龍，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這份愛情，他不願再
失去。

　　哪怕存留下來的僅是恨──也勝過一無所有。

　　「你──！」游士龍突然覺得天地變了色，眼前這個雲淡風清說著殘酷
話語還帶笑意的男人到底是誰？他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瘋了！瘋的毫無道理、
執著的讓人害怕。

　　但是，他說出來的話，有著不容質疑的力量。他說的出，做的到，吃定
游士龍無能為力阻止他。

　　「坐下吧，門邊風大，對你身體不好。」司徒風望著他的眼神仍是溫柔
，游士龍一陣毛骨悚然，想起師姊和無愁，咬牙依言坐在司徒風面前。

　　「師姊真的很愛你......」韓如煙對司徒風的情意還歷歷在目，游士龍
極力做最後掙扎。「你不是為了師姊才一再到山裡拜訪？」

　　「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曾愛過她。這些話，我不會再說第二次。如果
你要堅持下去，我們沒什麼好談了。就當作是我對不起你和韓如煙吧。」司
徒風目光帶笑，眼眸深處閃閃爍爍，帶了一抹玩味的神情。

　　游士龍似乎在那裡見過這種神態，顫抖的手不自禁舉起杯子，腦海中突
然閃過一段回憶：『要是想要我救你，就表現的像一點。』他還記得，當初
司徒風眼中倒映的自己、流露出司徒風現在的表情......

　　報應來的真快......

　　「如果沒有我......」游士龍試探性輕聲說道。

　　「那也不必有她們。」司徒風神色堅絕，不容許一絲僥倖。

　　「你......要我？」游士龍已經無話可說。

　　司徒風輕輕點頭，眼神直視游士龍，複雜的看不出情緒。

　　「不要傷害師姊和無愁。」說出這段話，游士龍對自己將來的遭遇全然
放棄。他一顆心如墬冰窖，此時想起的不是別人，還是師姊曾經牽著他的手
，不帶一絲勉強地甜笑說道：『為了你，我可以犧牲一切。』

　　「要我娶她都不是問題。」司徒風笑的故意，隱藏不住的喜悅在他眼底
跳動，他傾身握住游士龍冰冷的手，無限滿足地輕聲說道：「或許你恨我，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無論我做了什麼，對你的一片真心絕對不假。」語盡他
彷彿怕碰碎游士龍一般、溫柔地將游士龍擁入懷中。

　　游士龍被動地任由他緊抱，無言閉上雙眼，深刻的絕望揪在心頭，到了
最後，也不過就是絕望而已......

　　我也可以......師姊，為了妳，我也可以..........


　　那一夜，司徒風進了游士龍房裡，一夜未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