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都沒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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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朝克林特打過招呼走進石窟時,娜塔莎站正在石窟唯一一處小孔下方抬頭望著那一道細細的月光。娜塔莎見到巴奇清醒,終於放鬆連日來因憂心忡忡而深鎖的秀麗眼眉,她就像一個小女孩般蹦跳至巴奇右側,親親熱熱地攬住巴奇的手臂提議要回家。

  巴奇答應了。

  史帝夫沒有漏看巴奇眼神在娜塔莎慣用手那側一瞥而過的小動作。

  不需贅言,巴奇也能知道空氣中飄散藥草香從何而來。

  巴奇避開傷口牢牢搭住娜塔莎的肩膀,愧疚地用臉頰在女孩髮旋輕輕蹭兩下。

  娜塔莎裝作什麼都不明白,笑嘻嘻地說著不相干的瑣事貼在巴奇身側。四人三前一 後,踏在星光月色下來到巴奇與娜塔莎的屋前。

  這次史帝夫終於有幸踏進羅曼諾夫家,而且還獲准來到巴奇房間。娜塔莎忙進忙出,在單人床前的地板鋪了兩層稻草,再仔細放上一件薄被打理出足以供給兩個成年男子使用的空間。巴奇沒有阻止她快活得像小鳥一樣的來回穿梭,僅是向她微笑道謝。他知道娜塔莎需要做一些事來分心,好讓她不去思考明天過後該如何處理巴奇身上懸而未決的問題。

  現在她只想享受巴奇毫髮無傷、精神奕奕在屋子裡走動,對著她微笑的美好時光。

  「再去睡一會兒吧。」巴奇一如以往親吻娜塔莎的額頭,催促著仍顯睏盹的女孩好好睡上一覺。

  「你也是,願你有個好夢。」娜塔莎在巴奇頰邊回吻,走出房間時還不忘用眼神警告史帝夫別做多餘的事。

  史帝夫無奈地望向巴奇,巴奇回以一笑安慰他。

  克林特已經在前屋找了一處安頓好自己,雖然無此必要,他依舊堅持為所有人守住出入口。

  娜塔莎隨手丟了一件披風給他禦寒,勉強算是盡到待客之道。

  實話來說,巴奇來並無睡意,不過聽說三人輪流守了他兩個晝夜,好不容易盼到他清醒過來,個個都難掩疲憊。就算是體能與恢復力勝過常人四倍的史帝夫,巴奇也不難察覺他眼睛下方濃重的陰影。

  巴奇不會直接開口勸說史帝夫多休息,因為說了也沒用。他認識史帝夫多年,深諳對付這個倔強的蠢蛋的法子。他要做的不過是先爬上柔軟的稻草墊鋪,被他牽制住右手的金髮男人自然會跟上。

  沒花多少時間,兩人便平躺在一起,巴奇很熟悉史帝夫睡在身邊的感覺,從小到大他們一起聊天說傻話直到睡著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不完。就算一整天和史帝夫待在一處不說話,巴奇也不覺尷尬。

  更何況史帝夫累極了,巴奇不想妨礙他休息,當然不會抱持與他閒聊的心思。

  巴奇睜著眼睛思索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說是思索,其實早在巴奇第一眼見到娜塔莎被冬兵所傷的手臂時,他就已經做出決定了。巴奇瞭解娜塔莎,她總是將他放在最優先的位置;哪怕自己傷痕累累,她也不會在巴奇面前流露一分半毫。

  他總是心疼她,無時無刻。

  那和他對史帝夫感覺的完全不同。

  對巴奇來說,史帝夫與娜塔莎都是他的家人。

  如果史帝夫是他的兄弟與朋友;娜塔莎就是他的女兒──與保護者。

  她用一生保護他,而且還會持續下去,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也不會停止。

  經過這次封印失效,他居然還有機會站在土地上感受別人的體溫……哪怕冬兵完全侵佔他的軀體,這個女孩也會想方設法讓這副身體存活下去吧。

  這是巴奇最不想見到的結果,比起怪物掙脫他這無用的軀殼還不想。

  下意識動了動左手想要抹去沮喪感,感覺到預料之外的阻力,巴奇才想起史帝夫的存在。

  史帝夫幾乎沒有任何動作,他既不翻身也沒有睡夢中的囈語,彷佛僅是安安靜靜躺在另外一側等待天明。

  史帝夫並沒有睡著,巴奇後知後覺地想。

  隨即巴奇又想到,睡在他身側的男人不久前才一臉坦率地告訴他,自己愛上他許久。

  不知怎地,巴奇並不因此而感到尷尬無措。

  他的生命過於大起大落,在以為餘生都不可能再和史帝夫搭上一句話時,對方卻主動來到他身邊;以為後半輩子都得禁錮於那一處石窟中,不老不死地拖累娜塔莎一生時,他居然重新得到機會躺自己的房間裡,凝視身畔那道被黑夜籠罩而顯得模糊的輪廓。

  不是他不重視史帝夫的心情,實在是他無暇分心去思考未來,無論是史帝夫或是他的都一樣。

  那些珍貴的情感,不是他能夠負擔得起的東西。

  就算明白史帝夫是認真的,巴奇也無法讓自己置身其中。

  興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沉默許久的史帝夫突然悄聲問道:「如果可以,我想問你一件事。」

  史帝夫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羞怯,巴奇忍不住用促狡口吻逗他:「你放心,大名頂頂的星盾騎士十歲還尿床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真是多謝你了。」史帝夫沒好氣地回嘴,方才那一星半點的尷尬已蕩然無存。「不過我尿床到十歲也沒什麼好可恥,說明了我與別人沒什麼不一樣,就算現在的名聲再響亮,我還是一個會哭會笑會出糗的普通人。話說回來,除了你也沒有別人──」

  眼看史帝夫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巴奇連忙打插:「對了,你本來想問我什麼事?」不等史帝夫回答,巴奇壓低聲調續道:「我不想騙你,所以我保留部份問題的回答權力。」

  「我明白。」史帝夫反口便道:「我不會勉強你,任何事都一樣。我只是想確認,在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是不是常常一起打地鋪,像現在這樣?」史帝夫和巴奇交握的手輕輕搭著,就像他們還是十一二歲經常閒聊到天明那樣自然。

  明知史帝夫看不見,巴奇仍是回以一笑。

  「是啊,你最喜歡聽我講詩歌中關於英雄的部份,常常纏著要我一遍一遍講,比我還在喝奶的妹妹還煩人。」

  史帝夫雖然跟著本是下級貴族的母親學會識字,但是早逝的羅傑斯先生不過是一位位守城士兵,羅傑斯夫人的嫁妝又盡數拿去投入在史帝夫的藥費上,家中並無恆產足以供母子兩人購置閒書。

  何況就算史帝夫識字,身體不好令他多數時間臥病在床,並無多餘精力盡情享受閱讀的樂趣。等到史帝夫沐浴神恩變得強壯起來,戰爭也迫在眉稍,更無閒暇時間去看那些英雄傳記或是詩歌之類的書籍。

  偶爾在戰況沒那麼吃緊的夜晚,巴奇還會在營火旁充當詩人詠唱幾首史帝夫一直很喜愛的詩歌,惹得咆哮騎士團的成員們大笑不止。

  一想起過去的伙伴,巴奇的心就陣陣抽痛。他看著他們死去卻無能為力,迫於無奈又將殘局全權交由霍華收拾。據說霍華將他們一一送回故鄉,縱使他記得伙伴分散各地的故鄉在何方,然而詛咒纏身絆住了他的腳步,他始終無法到他們的墳前致意。

  「我記得蕾貝卡,雖然我不記得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不過她長得和你很相似,比你其他兩個弟弟都還要像你。」

  「你記得蕾貝卡和我兩個弟弟?」

  史帝夫聽出巴奇語氣中的驚訝,沉默一會兒,才回道:「對不起,我並不是真正記起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只是……在夢裡見過他們圍繞在你身邊的樣子。」

  「你夢見過他們。」巴奇僵硬地重覆這句話。

  「我不是故意隱瞞這件事,只是沒有找到機會告訴你。」史帝夫平靜卻誠懇地道:「那是一個意外,冬兵出現那段時間我不小心舔過你的血。在那之後,你不時在我夢中出現,多半只有你,偶爾會出現你的三個弟妹,你總是在女孩奔跑而來時,寵溺地喊著蕾貝卡,所以我就記下來了。我猜我會失去記憶,多半與你身上的詛咒相關。」

  巴奇徹底無言了。雖然他早就習慣任何事、任何計畫,只要碰上史帝夫,想把這個傢伙排除在外幾乎不可能。紅樹無法繼續阻止冬兵或許是因為史帝夫觸碰過他的血?巴奇並不是真正瞭解藍方小方塊的使用方式,當初使用能封住史帝夫肚子上的大洞與記憶完全是歪打正著,除此之外,巴奇不曾動用過那股力量,他太害怕使用過度會令怪物逃走。

  「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等。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記得過去的事──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可是在一個茫然未知的世界中清醒,我真的很孤獨……」

  「我、我知道霍華會好好照顧你……」這個反駁如此蒼白無力,巴奇要怎麼告訴史帝夫,是因為他知道史帝夫如果記得過往之事,就算霍華幫忙說謊立碑說他已經死了,史帝夫必定會掘地三尺也要看見他的屍體才肯相信。

  「確實如此,霍華為我提供了庇護,他甚至託付自己的兒子照顧我。我交到新朋友、也擁有新生活,他們都是好人,對我關心備至,所以我才沒有迷失自己。可是那不一樣──巴奇,你知道不會一樣的。」史帝夫的語氣輕緩柔軟,他並不是在責備巴奇,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巴奇當然明白,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史帝夫也體貼地不再追問。

  因為兩人雙手交握,巴奇連轉過身背對史帝夫都辦不到。

  他只能沉默地拉起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覆住,才能不被一直以來存在心中、對史帝夫的愧疚感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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