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新坑啦啦啦~~~
一直找不到切入點開始這個故事
好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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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一陣輕快的細碎腳步聲走向他所在的位置時,他反射性地睜開眼睛、翻身下床尋找遮蔽物。接著他就看見三秒前起身跳開的那一處放了一張狹窄的小床,只有一般單人床的三分之二長度,花色古拙的拼布毯子皺成一團,還有一個僅有他手臂一半長的小枕頭,怎麼看,一個成年男人都得縮起身軀才能勉強睡下,否則就得讓小腿部份掛在床外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張看似陌生卻又莫名眼熟的小床上清醒過來,但是他的背不痛,腿也不痠,誠實來說,他睡得很好。這很好,有利於他的身體反應控制,至少他不是在連基本隱私都不存在的冷凍艙睜開眼睛,也不是在某個瘋狂科學家的手術檯上因為疼痛而清醒。

  雖然史帝夫一再向他保證,這種事永遠永遠不會再發生在他身上。但他不是甫上戰場的傻小子,許多事是人力無法操控,哪怕史帝夫是秉持正義與自由的美國隊長,也不能將每一次不幸事件的開端扼殺在搖籃中。

  此刻他十分慶幸突然被丟到這個陌生場所的人是他,並非史帝夫。他強壯冷靜,而且顯然地,身為前邪惡組織的最強士兵,完全有自保能力,他甚至比史帝夫更拿手潛藏偷襲的把戲。這不是在說他不信任史帝夫能照顧好自己,就只是,一種出於本能般地保護慾,他更希望史帝夫待在安全溫暖的地方,不是一覺醒來莫名地被甩到一個看似平凡舒適、足以令人鬆懈戒心的小房間──這裡居然有一扇對外窗,而且沒有上鐵條──而摸不清背後隱藏了什麼邪惡目的。

  他仔細環顧四周,不屬於成人的小型書桌,看上去有些年份的雕花四層衣櫃──過小,無法躲藏──牆面上的球星海報以及書架上與傳記書籍並列的漫畫冊子,無論怎麼看,他都找不出一處足以掩護一個成年男人躲藏的位置。

  更不要提那張小床底下,或許一個孩子還能躲進去,但是他,姑且不計算他真正的生理年齡,好說歹說,他也是一個成年男人,光是胸膛的厚度就能把那張小床撐起一塊突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中間還夾雜了年輕女人高亢的叫喊聲,他隱約聽見女人喊著:「貝卡,不能拿那個!」然後是孩子們的戲鬧聲。

  他突然意識到,這道聲音很耳熟,他瞪大眼睛衝到小書桌旁,找到記憶中存在於桌面上的刮痕,那是他九歲時用小刀隨手刻出的一個名字。他不由自主伸手想要推開窗戶確認外頭的景色,隨即驚恐地發現自己有一隻完好的左手,由上臂到指尖,和他同時舉起比對的右手一樣完美無缺。只不過長度不對,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低下頭看著自己被睡褲褲管蓋住、屬於孩子的小腳指。

  這是他的房間。他簡直不能相信,用視線將房間內的陳列擺設一一掃過。這是他少年時代,還沒抽高長大前的睡床。一直到他十四歲開始進入青春期後,他的這張小床才賣到二手店,父親用那筆錢再補貼一點金額為他換了一張大一點的單人床。床上那條祖母為他手作的拼布毯子則是在蕾貝卡──他最小的妹妹,他由冬兵的身份清醒過來的多年前早已過逝──五歲那年,偷偷摸摸拿去給一窩不能帶回家的小狗當被子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完全理不出頭緒。

  手心攥緊了帶著熟悉香味的毯子,一時間,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知道自己得躲藏起來,他無法分辨這是真實還是幻覺,又或者是敵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營造出來,欺瞞他的假象。安全起見,他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這個房間對外的那扇窗戶,銜接了一棵大樹伸展而來的枝幹,他不止一次在母親的禁足令下,爬上樹梢,蹦跳著腳步奔跑在陽光下去找他的朋友。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幾乎模糊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記得的回憶。

  就像他也不知道,在經過那麼多年、那麼多事之後──他依然記得母親呼喚他時,尾音微微上揚、彷彿每一次呼喚都令她由衷感到喜悅的語調。

  「詹姆斯~」他的房門沒有鎖,優雅美麗的女人推開門,面帶驚訝卻不減溫柔地笑著說:「哇噢,我沒想到你居然沒有賴床。這樣很好,你已經十三歲了,也該學會自己起床。」女人帶著苿莉香味的淡雅氣息輕飄飄地散佈在這個小房間裡。

  他怔怔望著女人裁剪合宜的鵝黃色燈籠袖襯衫,高高束住腰部的碎花及膝裙,眼前的一切熟悉又溫暖到令他感到痛苦。

  女人梳理整齊的褐髮在肩上打著漂亮的捲曲弧度,她注意到他不發一語,緊咬下唇沉默不語的緊張神情,略帶擔心的棕色眼睛注視著他,白晳纖細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撫摸他的臉頰。

  「詹姆斯?你不舒服嗎?」門外仍舊有孩子的打鬧聲,一道沉穩的男聲適時制止那些吵雜聲,女人扭頭看了看門口,又轉回來彎下腰用額頭輕觸他的前額。「沒有發燒,或許你快要感冒了?你比平時沉默太多了。」女人愛憐地在他頰邊留下一個柔軟甜蜜的吻,「你想在家裡休息嗎?如果只有一天,你爸爸會同意的。」

  她就像他久遠記憶中的母親一樣溫柔,永遠帶著芳香與對家人無止盡的關愛。

  他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雙手環繞住女人的細白頸部,將臉孔深深埋進那個溫暖的頸窩。他以為自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樣的感覺,畢竟他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也不再是他的家人所熟悉的那個人──

  「媽……」他輕聲喊著,遺忘已久的熱度沾染上眼角卻流不出淚,他努力不讓喉嚨中的硬塊哽噎住聲音,「我,我很好。」

  「你確定嗎?」女人輕輕拍著他的背,好像他只有五歲那樣安撫著他,「你是長大了,也還沒有大到生病也得勉強自己的年紀。」

  「我很好。」他放開雙手,後退一步,看著晨光中的女性如同他記憶深處中那樣明媚動人。「我只是,剛起床,沒那麼清醒。」

  他努力牽動臉部肌肉,事實上,他連露出笑容的方法都不怎麼記得,史帝夫從來不介意,但是他希望能為他的母親──哪怕是幻象──做到這一點小事。

  「好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她扯了扯他的睡衣,「你也得準備好。」

  「我會的。」他盡量扯出一個類似笑容的表情。

  母親點了點他的鼻尖,咕噥著一句:「怪小子。」踏著一樣輕快的腳步翩翩而去。

  直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有辦法將一直哽在喉嚨裡的苦澀感吞嚥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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