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記得從黑皮書寫完前我就停更了(巴頭
至少三年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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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就這麼倒楣──

  無愁那番話說完沒兩天,真讓三人在樹林裡遇見了山賊。

  七八個大漢團團圈住三人,說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這些老掉牙的台詞,便亮出白晃晃的大刀,想洗劫他們。

  煙波深感無愁是他的煞星。

  這條山道他和流紗走了兩回都沒事,其中一回流紗還身受重傷,怎麼就不見這些山賊出來幹沒本錢的買賣。也不過和無愁同行這麼一次,本來沒遇見的事,就一口氣全攤上了?

  突然一個柔軟的身軀靠上他,煙波回過神,原來是柳藍方背貼著他,手執一柄長劍正凝神應敵。

  無愁不靠近他倆,獨自被三個山賊圍住似乎還遊刃有餘,星子般亮爍的眼帶著笑意望向煙波。煙波眉頭一皺,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下,煙波還是察覺無愁的目光帶著輕視。打自柳藍方同行以來,無愁再也不掩視對他的輕蔑,時常說不到三句就夾了兩句冷嘲熱諷。

  煙波知道自己被他看輕了。明知帶著柳藍方會礙手礙腳、阻擾正事,他還是忍不住答應她同行。難得遇見一個不會以貌取人的姑娘,知道自己高攀不起,那麼做以禮相待的朋友並不是很過份的要求才是。雖然並不完全如無愁所想,結果上來說,意思卻是相同的。

  所以煙波無話可說,任由無愁輕蔑的目光刺痛他。

  轉瞬間,柳藍方一聲嬌叱,就將兩名大漢打倒在地。

  煙波暗暗驚奇,原來柳藍方手上功夫不弱,嚴格來講,似乎還比他厲害三分。

  他光是應付一人就手忙腳亂,幾乎擋不下敵人手中厚重的大刀。另一名大漢提刀砍來,縱使他嚇得混身冷汗,也分不出心神再去阻擋那人來勢凶凶、直取側腹的刀鋒。

  那一刀下去,煙波就算不死,也有腰斬之危。眼看他一條小命就要葬送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柳藍方提劍來擋。她本意是運用巧勁格開大刀,但是她家傳武學雖然精妙,卻輸在臨敵經驗不多,這一刀勉強彈開,她卻也被那人的剛硬勁道撞倒在地。

  她還不及爬起,那人一刀又是往煙波左肩削去。煙波無計可施,只得咬緊牙關硬受這一記。沒料想到的是,那人右膝突地一軟,手上刀勢一偏,本來砍向煙波的刀尖,噗地一插入泥地,成了現成的支柱。

  煙波沒蠢到認為這些山賊殺人時會手軟,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一瞬間解決三人,正好整以暇拍去衣衫塵土的無愁。

  無愁冷冷一笑,並不說話,亦不再出手幫他,任由他使出拙劣的刀法勉力對敵。

  無愁出手解他性命之危,不過是因為應承過大師父,總不能眼睜睜見煙波橫死這些三流貨色的刀下。雖然他並不在乎,但是大師父會傷心落淚,光憑這點,他就非出手不可。當他閃過第一人刀鋒,順勢踢飛第二人,右掌擊中第三人時,空出左手往攻向煙波的那人右後膝射出一枚銅錢。

  無愁雖無深厚功力,巧勁卻拿捏得宜。

  這幾人武功一般,無愁就算獨自應付,也不過小菜一碟。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出手,也不過是想看煙波會怎麼應付。

  沒想到這個師叔當真不濟如斯,非但連一個尋常武夫都應付不來,還讓柳藍方這功夫不弱的小妮子出手相助都解決不了困境。

  早就聽說煙波功夫極差,如今親眼所見,無愁倒真是大開眼界,啞口無言了。

  柳藍方等得不耐煩,本要出手幫忙,卻被無愁攔下。煙波耳尖聽見無愁用一派輕鬆的口吻朝柳藍方笑道:「不必擔心,這些三腳貓韓兄哪會放在眼裡。見過貓捉老鼠沒?就是像韓兄這種深藏不露的高手才有辨法裝作不濟,將人玩弄於股掌間。」

  「是嗎……」柳藍方信了無愁七分,提起的劍又慢慢收回鞘中,佇立一旁靜觀煙波如何將對手打敗。

  煙波一字不漏全聽進去,幾乎氣炸了肺,略一分神就讓對方在右手劃破一道口子。想必山賊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甘心被人小覷戲弄,大喝一聲,刀勢如雨點般落下;煙波避無可避,顧得左邊就顧不了右邊,沒一會兒就被刀鋒在身上及臉頰劃出大小不一的血痕。

  一盞茶光景過去,煙波好不容易將對手擊倒,但也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傷。

  傷不至死的山匪扶起同伴逃走,煙波完全沒有心思去聽落敗而逃的野匪挌下什麼狠話,他靠坐在樹幹旁,將蒼白的臉孔藏在兩臂之間,顫抖著雙手不住喘氣。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拿起刀,也不是第一次殺傷別人,但每一次舉起刀,他的內心只有無限恐懼,哪怕是為了自保而不得不傷人,他還是害怕。

  一雙柔軟的手,輕輕觸碰了他。

  煙波渾身一顫,瞪大眼驚慌地抬起頭。

  柳藍方關懷的美麗眼眸直視著他,細白的手裡捏著一瓶金創藥,柔聲道:「韓大哥你得上點藥……」柳藍方此時多半也知曉無愁方才那番戲言是假,但是貼心地不去提及這事兒,只是自說自話般續道:「這是小妹家傳傷藥,對生肌活血極為有效,小妹兒時練功不慎弄傷自己,全靠這藥兒才沒留下一丁點兒痕跡呢。」

  煙波不由得感激她的細心,正想道謝,一張開口才發現兩排牙齒不住打顫,一句感謝在唇齒間轉了好半天也吐出不來。

  「大哥別著急,小妹受你照顧良多,若是受你一聲謝,豈不是折剎小妹了。」柳藍方手腳俐落地替煙波上藥,微微露齒一笑,倒是顯得誠心誠意。

  無愁在一旁將此景看入眼裡,心底大呼精彩。

  這個小姑娘涉足江湖不出半載,倒是比煙波這個不濟事的師叔更像墨隱派門人,一出口就能天花亂墜,把一場戲演出十成十的功夫。

  他不由得將目光轉至煙波臉上,與其說憐憫不如說是卑視的眼神,幾乎擊碎了煙波卑微的自尊心。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煙波猛然跳起身來衝到無愁眼前,一把按住無愁迎面就是一拳揮出。無愁沒料到煙波居然動手打他,但是他臨危不亂,把臉一撇就閃過煙波突如其來的拳頭。不過腳下不穩,終究是讓煙波按倒在地,把背部撞了一下。

  「你想動手打我?」這句話說出來,連無愁自己都有點不相信。

  煙波雙目如炬,彷彿用盡肺腑之力大吼:「是!」

  話一說完,拳頭就往無愁那張可憎的笑容招呼過去。

  無愁哪容得他撒野,不慌不忙閃避煙波並不習慣打架的拳頭,略施巧勁就把跨坐在他腰上的煙波甩下來,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反跨坐在煙波腰上。劈頭就給煙波左頰一記重擊。

  「想打我,你還不夠資格。」無愁背部隱隱作疼,畢竟算是毫髮無傷,雖然沾了一身泥塵,掛在嘴角的笑容仍舊輕挑愜意。

  「不要打、不要打。」柳藍方在一旁急得跳腳。她心裡自是偏袒無愁,但無愁與煙波孰強孰弱,瞎子都看的出來。煙波被無愁打得嘴角泛血,她自覺要假意袒護煙波,否則煙波和無愁鬧僵,弄不好便是兩人分道揚鑣,表面上她只能選擇跟著煙波,若是一日未跟上無愁,依無愁隨風飄蕩的性子,到時她上哪兒找無愁。

  好不容易才遇見無愁,這次她說什麼都要跟他一生一世!

  「為什麼不打?他打我一拳,我可要十倍奉還。」無愁殺人都不手軟了,何況是給煙波一頓皮肉之痛而已。不顧柳藍方大聲嚷著還伸手來攔,無愁一掌拍開柳藍方,在柳藍方不屈不撓再度來阻攔時,順手撒了一把軟筋粉在她臉上。

  柳藍方對他毫無防備,一口吸進軟筋粉,沒一會兒便失了氣力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煙波想閃卻閃不開,甩開無愁更是沒法子,倉皇間只得用雙臂護住頭,顧不得無愁打得他五臟六腑疼得幾乎嘔出,嘴角接連咳了好幾次血。

  「別打了,你要打死他了!!」柳藍方手腳虛軟無力,神志卻還清醒,耳際不時傳來煙波咳血聲,眼角瞥見血花由煙波嘴角溢出。她雖然行走江湖半載,畢竟涉世未深,尚未親眼見過取人性命的場景。眼看煙波受無愁這一頓毒打,只怕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一想到此,她心裡發慌,哭著叫無愁住手卻也是徒勞無功。

  「還不住手!」

  一聲喝叱夾帶一道破空之聲由無愁後方襲來。

  一枚五角菱射向無愁右肩,無愁一個迴身跳開,那枚五角菱噗地一聲沒入煙波左頰外側三寸的泥地。

  無愁定下心神看清何人。一名膚色蒼白、眉頭擰死的高瘦男人一臉怒容望向他。無愁略一挑眉,由半蹲在地的守式鬆懈下來,起身笑道:「原來是你來了。」眼角一瞬間飄向柳藍方又收回,暗示來人勿輕易洩漏身分。

  「不來行麼……早料到你不會安份。若是我沒來,你難保不把他往死裡打。」男子神色嚴肅,伸手拉起一身是傷的煙波。煙波一動便觸動傷處,齜牙裂嘴扭曲了本來就不太好看現下還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他忍著痛朝男子怯怯喚了一聲:「……十、十四你怎麼來了?」

  十四瞥向擔心無愁受傷、一臉驚恐未定的柳藍方,揚起削瘦的下巴朝無愁道:「我們談一談,她暫且在此應無大礙。」

  「也好。」無愁無視柳藍方急得淚水漣漣、驚呼不要丟下她的哀求,拍去一身泥塵隨著扶起煙波的十四離開。

  煙波渾身疼痛,本來連說話的力氣也剩不了多少,但是柳藍方哭得梨花帶淚,他的腳步因為心疼柳藍方而躊躇。

  「十四,她──」

  「噤聲,你連自己都顧不好了,沒有資格多管閒事。」十四冷冷瞥向煙波,令人望而生為畏的眼神與銳利言詞刺得煙波連頭都抬不起來,羞紅了一張臉不敢再說。

  這位十四師兄向來以不苟言笑、嚴肅冷漠而在同門之間倍受敬畏。不過他是少數煙波不算畏懼的人。縱使煙波一事無成,十四也不曾在平日偶遇時不拿正眼瞧他。他一視同仁、不以自身喜惡僅是就事論事平等對待眾人的姿態,讓煙波至少感覺自己不是誰見了都討厭,卑微的連頭都抬不起來。

  所以在十四面前,無論結果好壞、得不得體,煙波還是敢透露自己的想法。

  可惜大師姊有心栽培十四,自從二師兄與三師兄相繼出門後,十四和流紗各自頂替兩位師兄的位子,時常在外走動執行任務,除非大師姊指派他同行,否則一年之中也見不到十四和流紗幾回。

  煙波望著正在檢視他的傷處的十四,半掀的中衣底下還未浮現瘀痕,十四伸手去按幾處,疼得煙波倒抽一口涼氣,好半會兒說不出一句話。突然一陣錐心刺骨般的痛楚襲向煙波,煙波只感覺十四在他左脇下方輕按一下,他疼得站不住,兩腿發顫地跌坐在地爬不起來。

  「他的骨頭被你打折了。」十四冷著聲,煙波抬起頭望著十四指著無愁,「他不能再執行任務,你必須責起全部責任,將任務完成。」被責備的那人卻仍是笑,臉上不帶一絲悔意,彷彿一切全如他所願。

  事已至此,煙波也明白這件差事沒他的份兒了,雖然有點失落,但是更多的卻是鬆了一口氣的倖僥。至少,這次不是他誤事必須回去飽受同門白眼;至少在大師姊面前,不必嚅囁心虛地解釋指派給他的任務為何中止讓無愁獨自去做。

  十四扶起連站直都沒力氣的煙波,朝無愁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無愁聳聳肩,全然不當一回事;若非對自身能力有十足把握,無愁斷不會如此輕鬆自在。

  想到此處,煙波不由得自嘲一笑,早知無愁沒將他看在眼裡,一路上卻把話說得恭敬謙順,回想起來全是無愁惡意取笑的產物。這比當面指責他的過錯還要令煙波感到悲慘與無地自容。

  十四扶著煙波便要離開,不遠處的柳藍方仍在啜泣,煙波想起她一路待自己極好,不告而別未免過於絕情,故而請求十四讓他和柳藍方道別。十四聞言先是眉頭一皺,似乎想要講些什麼,煙波不顧羞恥苦苦哀求,十四輕嘆一口氣,終究是逐了他的心願,扶著煙波往柳藍方身邊走去。

  柳藍方見他走來,又驚又喜卻動彈不得,雙眼閃著淚光喊了一聲:「韓大哥……」

  煙波知她受驚不小,心裡不免責怪無愁下手太狠,柳藍方又不是敵人,用軟筋散對付一個姑娘家於心何忍。

  「小妹子,我、韓大哥得先走了。」柳藍方雙眼睜大、兩片紅唇輕顫,一臉驚惶令煙波心疼,不待柳藍方再問,煙波搶著道:「妳莫害怕,無、游公子……他會送妳下山。」轉頭瞥了走過來正好聽到的無愁一眼,也不管無愁答不答應,煙波硬著頭皮、難得口氣強橫地朝無愁問道:「你會送她下山,對吧?」

  「也無不可。」無愁輕笑。

  意料之中的答案還是令煙波鬆一口氣。

  望著柳藍方一臉怯怯,大眼不時看看他,又轉動眼睛看向無愁的可憐模樣。直覺想再跟她說些話,但是又不知該說什麼才是;最後十四扶著他走遠,他都想不出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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