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今年結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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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帝歐也不是總待在閣樓上。

  雖然意外,但羅倫佐偶爾會發現這個人不見了。

  多則個把月,少則一兩週。

  羅倫佐從來不知道他何時離開,只在收拾完場地後,上樓發覺閣樓裡常駐的那條抹布不見了。

  這種時候羅倫佐才會意識到原來收拾完的酒類盤點正常不是有失誤,而是會溜下樓自動拿酒喝的傢伙不在。

  連帶會放在化妝台上的可愛鈔票也不在就是了。

  說不上是好是壞,羅倫佐認真考慮過法帝歐在與不在的差異性。

  他在,羅倫佐當賺外快。

  不在,羅倫佐生活自在。

  而且還不必替法帝歐打理生活瑣事,一想起法帝歐總是醉醺醺就躺在地板上睡覺,羅倫佐想睡的時候還得拖起一條沾滿酒精的抹布去搓洗,想到就覺得厭煩。

  所以大體上來說,他不在是好事。

  只是心裡一陣陣的刺痛啊……

  白花花的鈔票~

  總是不吝嗇地向他招手微笑。

  從法帝歐的口袋裡俏皮地跳出來,戲笑飛舞在他眼前的美麗鈔票~~

  與主人極不相襯,卻完美勾引他的心的好東西。

  他不會想念法帝歐,但會想念那一張張芬芳宜人的紙張。

  所以法帝歐回來的時候,他總是特別愉快。

  他太想念法帝歐口袋裡鈔票,不過也不能否認花錢極其爽快的法帝歐是條除了髒了點,沒有太大缺點的好抹布。

  日子一直很平和的過下去。

  平靜到羅倫佐幾乎錯認為從一開始,他就和法帝歐住在一起那麼平靜。

  一天下午,羅倫佐坐在吧檯前享受難得的公休日。

  毫無根據,他突然覺得這間只有自己待著的酒吧少了一點東西。

  哦,當然不是錢啦~

  休假就不會有錢入帳,這一點心理建設他早就準備好了。

  愛財如他也明白,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健康的身體才有美好的錢程。

  到底是少了什麼?

  一時間,羅倫佐也說不上來。

  雙眼掃過空蕩的客席,再晃到無人的小舞台,最後落在吧檯。

  整齊、清潔、乾淨,每樣東西都安份地待在自己的崗位上。

  是他一手打理出來的小天地沒錯。

  少了什麼??

  羅倫佐拿起龍舌蘭酒,慣性地倒了一杯給自己──

  腦中靈光一閃──就是這個!

  最近的龍舌蘭酒銷得不如以往,因為那條很會吸收酒精的抹布不在,龍舌蘭酒消失的速度就慢下來,導致羅倫佐多叫五箱龍舌蘭還堆在倉庫。

  雖然酒的保存時間很長、雖然最後羅倫佐一定有辨法把它們銷售出去,但是今天能賺的錢,他向來不考慮留到明天再賺。

  仔細數了數日子,酒是兩星期前叫回來庫存的。

  賣掉兩箱還有五箱……也就是說──那條抹布已經兩周沒回家了?

  跑到哪裡去了呢?

  羅倫佐輕輕啜取杯中火辣的透明液體,記憶中那個嬌小男人似乎每次回來都帶著深淺不一的傷痕;留在側腹的彈孔,爬過背脊的刀痕,橫越大腿的撕裂傷口;幾次強忍不悅幫醉到不醒人事的法帝歐洗澡時,羅倫佐都能重新計算一次那些無法抹滅的傷痕以及新添的傷口有多少。

  其實,安安份份待在家,像他這樣以酒吧為主業不是很好嗎?

  至少不會大小傷痕不斷啊……

  不對!

  這裡是他『一個人』的家,他何時把那條抹布也算在內了?

  羅倫佐突然驚覺,自己居然把法帝歐『回來』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

  他以前也是過著刀口舔血、槍林彈雨的生活,不是早就知道,那種沒有明天的日子總會發生。

  所以,那個叫法帝歐的骯髒男人,極有可能在每回踏出這扇門之後,不會再拖著滿身傷痕與懶洋洋的笑容回來這裡……

  羅倫佐被這個念頭與不曾感覺辛辣的烈酒嗆了一下。

  正咳嗽不止的時候,佔據羅倫佐腦海的男人推開門,緩緩走了進來。

  慣例的血痕與懶洋洋的笑容──或許不是安然無恙,但是法帝歐回來了,看起來一如往常,是條骯髒油膩的抹布;法帝歐拖著腳步,走到吧檯前自動自發拿起羅倫佐的那瓶龍舌蘭酒猛灌。

  因為只剩半瓶,法帝歐一飲而盡。

  簡直比海棉還吸水。

  法帝歐放下空瓶,咂嘴舔唇,似乎意猶未盡。

  羅倫佐瞪著他看,不知道是在氣法帝歐不告而取,還是喝酒跟喝水一樣可惜而不發一語。

  「再拿一箱出來吧。」

  法帝歐面色有些蒼白地咧嘴微笑,雖然青髭爬滿那張巴掌大的臉孔,羅倫佐卻清楚看見他的笑容。

  「──憑什麼?」羅倫佐挑高眉,一臉不悅。

  法帝歐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搔搔臉,由外套內袋挖出一捲鈔票,在羅倫佐眼前晃了兩下,「憑這個?」

  「老子今天公休不做生意。」羅倫佐兩手抱胸,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

  羅倫佐自己也意想不到,他看著白花花的鈔票在眼前跳動,居然、居然一點也不想要!

  法帝歐察覺到羅倫佐正在生氣,卻不知道對方在生什麼氣。

  被酒精與疲勞傷害大半的腦袋遲緩地運轉一會兒,才想起羅倫佐是個有極度潔癖的男人;他意識到自己一身血污與塵土,沒被羅倫佐在他踏進門的那一刻就掃出去實在是神蹟了,他訕訕的搔頭抓臉,把鈔票放在桌上才道:「我、我先去洗澡好了。」

  說完就拖著腳步往浴室走。

  「等一下。」羅倫佐拉住他,法帝歐回首對上羅倫佐半帶怒氣的眼睛,「我拿乾淨的衣服給你。」

  法帝歐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間,多少留了幾件替換衣物在這裡,羅倫佐啪噠啪噠地衝上樓,又乒乒乓乓地跑下來,雖然還是看得出來在生氣,但表情已經和緩不少。

  「你最好洗乾淨一點!」塞了換洗衣物給他,還是少不得重申他的高標衛生等級。

  「我知道。」法帝歐比個無意義的手勢,轉身往浴室走。

  踏出一步,法帝歐想起什麼似地,扭過頭微微一笑:「對了,忘了說,我回來了。

」說完就鑽進浴室裡。

  羅倫佐愣怔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一股難以解釋的安心,萌芽在羅倫佐胸口。

  而後,法帝歐洗完澡出來,就看見一箱開封的龍舌蘭酒放在吧檯椅上。

  理所當然地,桌上的那捲鈔票也消失無蹤。

  連個零頭都沒剩下。

  於是,第三個錯誤就在羅倫佐活像老媽子規定法帝歐出門不能像丟掉、回來不能像撿到,必須報告出外行蹤以及回來要打聲招呼的情況下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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