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迪恩
但為什麼我還在寫山姆這個心機鬼(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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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an是Sam的兄弟,這是根深蒂固,打從Sam有意識以來就不曾也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

  驀然回首,Sam卻不得不去承認,是他單方面停止了Dean所給予的一切。



    ◆ ◆ ◆



  最初的記憶永遠都是在老舊廉價的汽車旅館開始。

  包括Sam第一次伸出手抓住Dean的手指,正在起身離開的Dean驚訝回首望著他的清澈眼神,Sam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種夏日豔陽下的湖綠色。

  背景是有些霉味的汽車旅館。兩張單人床,一台發出雜音的黑白電視,連裝飾都稱不上──筆觸扭曲的掛畫。Dean就站那幅混合破敗與腐朽綜合為一體的畫面中,手裡拿著已經弄髒還發出奶臭味的汗巾,驚訝之後隨即露出苦澀的笑容,用著稚嫩的聲音輕喚:「Sammy……Sam?」

  那時候的Dean在他眼中如此高大,輕輕掙開復而撫過他臉頰的指尖是溫暖憐愛的。而那一句呼喚,彷彿在他的意識裡注入了一道光。從此他意識到自己身為Sam Winchester的存在。

  「Sammy。」Dean對他微笑,擦拭他咯咯傻笑流下的口水。

  突然,Sam聽見一聲吼叫。

  「Dean!」

  Dean匆忙替Sam挾好小被子,快步離開到Sam視線所不及的地方。

  Sam無力的手在半空中揮舞卻什麼也抓不到。

  Dean沒有回來。

  一直到Sam抵抗不了睡意、沉沉睡去前,才隱約聽見床沿似乎傳來聲音。

  抽泣,破碎,難以壓抑的嗚咽聲。

  那應該是Dean的聲音。

  Sam可以從那艱難的呼喚中聽見自己的名字。

  「Sammy……Sammy……」

  ──像一種咒語,反覆歌詠就能得到勇氣一般。

  Sam不知為何感到悲傷,開始掙扎大哭。

  一個模糊巨大的影子突地衝過來,一把將他抱起。惡聲惡氣朝著Dean大吼,「Dean!我不是叫你照顧好Sam?」

  「──我很抱歉。」Dean吞下哽噎,只能反覆說著:「Dad,我很抱歉。」

  『他必須重視我。』Sam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迎上Dean發紅卻直視他的雙眼,不再做出任何哭鬧,露出悅愉的笑,在那巨大的胸膛前安心睡去。



    ◆ ◆ ◆



  推開麥片,Sam已經忘記自己是第幾次抱怨Dean做的食物難以下嚥。

  「我不要吃這個。」Sam雙手撐起兩頰,氣鼓鼓望著面向窗外彷若未聞的Dean。

  Dean身影不大,Sam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兩人總是待在汽車旅館內等候不知何時才會回來的父親。這種時候,照顧Sam的責任就落在Dean身上。就像父親對Dean耳提面命、一再重覆的話,「照顧好你的兄弟,Sam是你的責任」,就算Sam感到厭倦,Dean依舊遵守命令,盡一切力量照顧Sam。

  房外的夜是一片漆黑,就像Dean和父親說過的"故事"內容,彷彿地獄深淵般濃重駭人的黑暗。

  房內燈光微弱得連一厘米的夜色也射不穿,Sam看向窗外,只看見Dean映在玻璃上的倒影。玻璃像鏡面一樣清晰。Sam瞇起眼都能看見倒影中的Dean有幾顆雀班。寒冷夜裡爛旅館的暖氣總是故障,Dean會抱緊吵嚷著「冷得無法入睡」的Sam擠在同一張床;Dean先睡著的時候,百般無聊的Sam只能就著昏黃小燈數起Dean臉上的雀班才勉強入眠。

  ──或許他比Dean還清楚Dean臉上有多少雀班。

  這個想法令Sam感到無趣,他唯一、僅有、只能觀察觸碰的人,一直一直都是Dean。可以說他活了多少歲月、就和Dean緊緊相連了多少年。雖然他才六歲。

  Sam想打翻麥片粥,因為他的兄弟完全沒注意他的抱怨。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大發慈悲用湯匙敲碗就好。畢竟打翻麥片粥之後,清理的人還是Dean。Sam覺得自己心地真善良。

  敲碗的清脆聲響果然引起Dean注意,他的兄弟移動目光,青綠色的視線落在那碗根本沒動幾口還開始發冷的麥片粥上。

  「你應該把它吃完。」Dean聳聳肩,臉色在燈光下顯得蒼白。

  或者是真的一片蒼白。

  Sam假裝沒有看見Dean不自然緊閉雙唇卻上下滾動的喉嚨。

  「我不想再吃這個東西,它讓我反胃。」Sam將碗推得更遠,試圖讓它離開他的視線。

  「嘿~那是你吵著要買的,你必須負責吃完。」Dean注視著Sam,淡綠色的眼珠有細小的碎金點點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Dean一向隱藏的很好。

  「我要吃別的東西!」Sam鼓起腮幫子,拒絕接受那噁心的糊狀食物。

  Dean垂下眼眸,壓抑般的聲調帶了幾分沙啞,「──沒有別的食物,如果明天Dad再不回來,你會開始懷念這碗噁心的東西。」

  Dean的聲音很輕,連帶話語中的不安與難受幾乎都被掩蓋過去。

  但那僅是幾乎。

  其實Sam都知道。

  Dean的軟弱與痛苦,包括對明天的不確定,Sam都看得一清二楚。

  Dad約定好來接他們的日子已經超過二天。Dean捏在手中、藏在口袋的最後一個硬幣是緊急時用來聯絡Jim牧師接走他和Dean用的。

  Dad留下的錢本來就不多,扣去一切開銷,五天前最終花在超巿、Sam吵著要買的麥片盒上。那筆小錢應該是應急──就像現在這種情況下拿出來用的。只不過Dean無法發狠拒絕Sam,才不小心用掉。

  那盒麥片,Dean一口也沒吃到。事實上,Sam整整一天半都沒看見Dean將任何稱得上是食物的東西放進口中。哪怕是一塊牛奶糖或一罐汽水。雖然他們也沒有那種東西就是了。

  最後一份麥片粥──僅存的那一碗,正在進行空氣磨擦帶走熱能與吸飽水份變得粘稠的化學作用。就在Sam想推也推不出的視線範圍內。

  Dean連看都不看它一眼。Dean望著Sam,用著Sam不去細看都能知道現在是黯淡墨綠色的眼睛,無聲催促Sam乖乖聽話。

  「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Sam沒有機會說完整。

  Dean知道Sam想說什麼,Dean一拳打在窗檯上阻止Sam開口,他皺起眉頭對自己的小弟弟說:「……Sammy,你就不能乖乖聽話嗎?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讓我輕鬆地照顧你?」

  『因為我不需要你的照顧。』Sam將這句話嚥進肚子。

  現在的他還太小,確實需要別人照顧。

  但那個人不一定非得是Dean。

  如果可能,Sam寧願待在Jim牧師的教堂裡,閱讀聖經或是加入唱詩班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但是Dad不肯。Dad總是執著地將他和Dean帶在身邊,哪怕將他們是丟在每扇窗戶和出入口灑滿鹽線的破舊旅館,Dad就是非得讓一家人在一起。

  上帝為證,Sam恨透了這種生活。

  不過Sam在Dean的注視下,什麼也沒說。伸手撈過冰冷的碗,一口接一口將根本不好吃(吃膩)的麥片吞入咽喉。

  Sam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他要脫離這種關在小籠子裡,只能和Dean待在一起哪裡都不能去的牢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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