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真的比較熱吧......
螞蟻攻陷我的房間了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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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廳裡坐著一名女子,她嬌而不豔、美而不俗,舉手投足間帶了幾分英姿颯爽的風采。她身邊還有一名寡言男子,男子神色嚴謹抱著一個粉嫩娃兒,小娃兒戴了一頂虎頭帽、穿著黃澄澄的新衣與新鞋在男子懷中咯咯笑。

  前廳之中,除了小娃兒的笑聲,靜宓地彷彿連掉一根針都能清楚聽見。

  女子名為韓如煙,是這座大宅院的主人也是殺手門派──墨隱派的現任掌門,坐在她左側的嚴謹男子名為李文泰,本業為情報大家。

  韓如煙十四歲初出江湖便遇上李文泰,長她六歲的李文泰對她一見傾心卻天性沉默寡言、不擅表達,磕磕碰碰十餘年光景,終於在去年得到她首肯。卻不是下嫁於他,而是招他入贅。非但如此,韓如煙還開出另一個條件,要李文泰從此將自身擁有情報與線報皆納為墨隱派私有,若他不允,這門親事便化為烏有。

  李文泰苦戀她多年,怎會不允。

  儘管他明白韓如煙並不愛他,但韓如煙敬重他,他也不多奢求了。

  年初時,韓如煙誕下一子,取名韓憶龍,也就是李文泰手中抱著的那名小娃兒。

  無愁走進前廳就看見韓如煙與李文泰相對無言,他唇齒掀了掀,終究沒有多說,只是把錦盒放到一旁,再走至韓如煙面前,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大師父。」

  這一聲「大師父」讓韓如煙臉上添了幾分光彩,她嫣然一笑輕道:「你這大猴子捨得回來啦。」柔和的目光望著無愁,與方才淡漠的表情截然不同。

  「大師父說這什麼話,不是你叫我出去闖闖、我才自己搬到山下去啊~」無愁俏皮地眨眨眼,兩人雖為師徒,但年紀相差不過十來歲,從小又是韓如煙如師如姊一手將他帶大;韓如煙生性爽朗,對名份禮節並不計較,養成了無愁無視尊卑的性子,無愁平素待人嘴上叫的恭敬,事實上除了對韓如煙與另一人,其餘人等他說說便罷,並非真的尊敬。

  連他向來喜歡的五師叔,也是因為待人親切、溫柔和善,無愁才對他另眼看待,但比起韓如煙與另一人,還是遠遠不及的。

  「就你這張嘴會說話。」

  「像大師父你啊。」

  「像我個鬼,去,見過你師丈。」韓如煙無奈搖頭,眼神卻滿是寵溺。

  「哎~以前見的還不夠多嗎?是吧,師丈~」無愁將目光投向一旁沉默多時的李文泰,李文泰點點頭算是同意,並不為無愁的出現而軟化神色。

  「瞧瞧~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活像少一截舌頭,簡直惜字如金了。小憶~長大可千萬別向你爹學,否則你師兄我可要悶死了。」無愁伸手抱起小娃娃,扯了一個鬼臉逗得小娃娃呵呵笑,一雙肥短的小手在半空胡亂往無愁臉上抓。

  「胡說什麼,憶兒怎會像他,是我生的兒子,理應像我才是。」韓如煙支手托腮,一撥一撥把玩茶盞的瓷蓋。

  「說的也是,看這眉毛眼睛嘴巴耳朵,幸虧都像大師父漂亮~長大一定迷死不少姑娘家。」無愁輕擰小憶的小鼻子又道:「不過鼻子倒長的像你爹又高又挺,你這小子還真會揀地方像啊~」

  「一張嘴就是甜得嚇人,你倒是兩邊都討好了。」韓如煙起身戳戳他的頭,「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的皮扒下來給憶兒冬天加一床被子。」

  「又是扒皮啊?我從小到大被妳扒了十幾層皮妳還不甘心?」

  「還說渾話!去外頭看看老五回來沒,今個兒為他過壽,就怕他趕不及。」韓如煙好氣又好笑將小憶由無愁手中接過,催促著無愁去外頭。

  「五師叔不在?」無愁扒開小憶在他臉上抓個不停的小手,朝著回到父親懷中的小憶揮手道別。

  無愁與韓如煙並肩走向門外,院落內七八名男女來來去去各自忙碌,見到韓如煙就喊大師姊。

  「你二師叔與三師叔離開後,門中事務總是銜接不來,你太師父也沒想過老二老三會一起離開,過於依賴他倆人,也是我的疏失。前些日子有個任務,我就讓老五帶著二十三一起去辦,總是得將人才培養起來,門派才得以支撐,也不至辱沒你太師父一手創立門派的苦心。」韓如煙環視正在準備壽宴的師弟妹們,語氣不無感慨地續道:「想當年一共有二十七人,現在老二老三和小龍離開了,老四與十六一去不返不知是生是死,十一及二十二嫁作人婦,十九也娶了尋常女子退隱江湖,剩下我們這些人,僅能歸來的就是此處……這個家,無論如何我也得守住!」

  韓如煙望著無愁輕道:「你這頑皮鬼,能明白嗎?」

  無愁翻翻眼皮,搭著她的肩拍了兩下,「大師父~我都二十了,當然明白。先不說別人,光是為了妳和小師父,叫我去死我眉頭都不皺一下,妳又明白嗎?」

  「你這傻孩子……」她怎會不明白,但是親耳聽見心裡又是一番滋味,十多年來相依為命、教導憐惜,終究不是白費苦心,就算無愁待旁人輕挑孟浪,對她說出口的話卻從不是假,她都明白的。

  「妳才是傻師父,一個人的肩膀怎可能挑起這麼多事?妳就是太好強,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來著~有事弟子服其勞,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無愁拍拍胸膛,神色說認真不認真,說嚴肅也沒有,若非韓如煙知他雖然本性浮燥、手上功夫倒是不弱,真覺得他大氣不喘一口就把話說得滿了。

  「真想不到你這野猴子也會吊書包,把這份心省起來,找個好姑娘再生幾個娃娃倒是不錯~」

  「我也想啊~可惜姑娘家看不上我~~」

  「少跟我來這一套!」

  韓如煙一掌往無愁後腦拍去,無愁輕巧閃過,嘿嘿笑了兩聲,正想再說幾句逗韓如煙開心,突然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俏麗女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

  無愁認得這是最小的師叔,姓古名凝凌,平時最是喳呼,全沒定性。

  「大師姊不好了!五師兄他、他他受傷了!」古凝凌手指院門,說得氣喘吁吁。

  無愁與韓如煙同時一驚,相繼往院門跑去。

  來到門外,只見一名面貌秀美的青年由另一人攙扶,青年撫著心口,血花一口口由唇邊逸出。

  「流紗!怎麼一回事!?」韓如煙搶步上前,早在半月前流紗過了歸期未即,她心裡已經有底,沒想到當初的不祥預感還是成真。

  「大、大師姊……咳!」流紗喊了一句大師姊,血又湧至喉頭滾了出來。

  「別著急說話,快扶他到一旁坐下!」

  無愁個性雖野,但心思一向轉的快,不待韓如煙發號施令,早就從屋角抓來一張椅子,扶著流紗坐下。

  韓如煙找人去將李文泰叫來,自己則將一直站在流紗身旁侷促不安的男子叫來。

  「煙波你說,流紗怎會受傷?你與流紗早該在半月前回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韓如煙口氣平淡,名喚煙波的男子卻拉耷著頭、十指絞著衣擺不敢回話。

  韓如煙嘆一口氣,她知道這個師弟向來有幾分怯懦,膽小怕事又畏縮,眾多師兄弟妹之中,武功才學也不特別突出;甚至連本門必學、用來逃命的輕功也練得七七八八,僅比初出茅蘆的小毛頭高出那麼一點,更別說易容刀法及施毒的手段了。

  但他畢竟是自己師弟,也與韓如煙同樣是師父撿回來的孤兒,她既擔下門派執掌,就有責任照顧每一個門人。

  「我說你啊──」

  話才落下,李文泰正巧提著藥箱過來,韓如煙關切流紗傷勢,只好轉口道:「你先下去好生休養一番吧,此行也辛苦你了。」

  煙波如獲大赦,吶吶道了句沒什麼,才縮著身軀慢慢走開。

  李文泰號了流紗的脈象,雖有幾分衰弱卻不十分紊亂,他轉頭吩咐在一旁探頭探腦的古凝凌去藥蘆抓幾味藥,待五碗煎成一碗,讓流紗服用三帖之後再改成補氣調養的藥方即可。

  韓如煙鬆一口氣,墨隱派以易容與輕功見長、刀法與施毒為輔,以往門人負傷而返時,還有熟悉藥理的師父全權處理;但師父向來隨意,藥理方面並未刻意教導,小病小痛他們還能自行處理,遇上內傷就無計可施了。

  幸虧李文泰雖是情報大家,卻熟知藥理與武學。

  韓如煙不曾問過他師承何處,只要能派上用場,和誰學的不都一樣。

  偶爾韓如煙也會暗自慶幸,李文泰傾心於她,於墨隱派而論是莫大的好事。

  一陣忙亂之後,壽宴也不了了之,兩名師弟扶了流紗回房休養,其餘人等皆各自忙碌、開始收拾殘局;韓如煙回過頭,見無愁抱著小憶站在一旁看著她微笑;無愁閃閃發亮的雙眼充滿活力與自信,年方二十的無愁與其說天不怕地不怕,不如說他並不特別在意這件事,生命之重於他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

  流紗在他心眼裡,不過恰好是前者罷了。

  「你不是……向來喜歡流紗嗎?」韓如煙接過兒子,小娃兒在母親懷中磨蹭,嗅著母親熟悉的香味,小娃娃咯咯笑了起來。

  「當然喜歡啊~但又不是我讓他傷著了。妳也沒教我怎麼救人,多一個人著急他的傷會好的容易些?那我下次試試看。」無愁嘿嘿笑了兩聲,語氣聽不出真誠,大有隨口說笑之意。

  「……你這孩子。」韓如煙伸手在無愁俊朗的臉上輕擰一把,「我和小龍做的不夠好,才讓你如此淡漠絕情──」

  無愁聞言不急著反駁,反倒笑得更開。

  「大師父妳和小師父哪裡做不好?要換作是妳和小師父受傷,妳看我不急得上跳下竄才奇怪了!妳就這麼想看我急得跳腳、捶胸頓足不成?妳想看我還不想做咧。」

  這話說得實實在在,韓如煙自然知道無愁末一句隱藏的關心,但兩人平素鬥嘴胡鬧慣了,韓如煙呸一口,假意斥道:「你這死猴子,烏鴉嘴個什麼勁兒!別叫憶兒同你學會一張壞嘴。」

  「大師父妳說這還是人話嗎!?我可是一片誠意昭昭啊~~」無愁退開一步擠眉弄眼好半天,逗得小憶睜大眼睛直盯著他看;韓如煙忍不住笑意,伸手假意去打,無愁皮肉不痛哀了兩聲,待韓如煙直說:「夠夠夠,你不噁心我可噁心死了。」無愁這才停止嘻鬧。

  無愁一顛一顛又走近韓如煙,韓如煙本以為他還鬧不夠,臉上笑意未消,無愁突然換了一派正經的面容,手指按在唇上輕道:「我瞧這事兒難了了,大師父~妳盡管開口吧。」

  韓如煙心頭一跳,詫異地望向無愁。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那人若是臨死前打傷五師叔也就罷了,方才那二十三卻支支吾吾,好半天放不出一個屁;我看那人是傷而不死,雖傷也不會太重,只能拌住那人一陣光景,五師叔無計可施才會逃了回來。那麼──這生意妳還做不做下去?」無愁搖頭晃腦,語氣淨是不正經,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在理與他的神情不相符。

  韓如煙怔怔仰望無愁輪廓分明的臉龐,斜飛的眉與星子般的眼,高挺的鼻還有一張愛笑的嘴,韓如煙依稀可見無愁年少時圓潤的臉頰與浮燥的眼眉……不知不覺,這個嬉笑怒罵、毫無定性的孩子真正長大了。

  「──當年教你一身功夫,並不是強要你跟著我走的。小龍也不願意這樣,你知道的。」韓如煙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輕搧,心裡掙扎苦楚一目瞭然。

  「我當然知道,要不妳一年前怎麼會叫我下山。」無愁兩手一擺又道:「但我也知道,這件事我能辦到。就算小師父在這裡阻我,我也會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

  無愁的笑容一如往常,輕挑不羈。

  韓如煙卻在其中──看穿了他的堅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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