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想寫這個(羞)

--

  遠處青山翠黛,雲霧卻重重壓了下來,裊繞在山脊與峰谷之間,增添了一股幽然的美感。

  他居住的村子,就坐落在峰谷的交接處,一道山溪沿著峰稜處灑出一條白綾,再緩緩流經山林原野,最後由他們村子西南方延展到看不見的彼端。

  村裡的大老都說這條溪水是山神送給這個村子最大的恩賜,他只是一笑置之。

  他不是打小從村裡長大的人,兩年前,他來到這個交通不易、自給自足的小村子,從此就打算在這裡落腳生根;可惜他稍有年紀,年齡合適的姑娘泰半都已結婚生子,每個孩子少說也有七八歲,見了他還一口一聲伯伯。

  偏偏村子裡的男人個個健壯如虎,讓他連找個年輕俏寡婦相好的機會也沒有,倒是拖著孩子的鰥夫還能數上幾個。

  地方小,人心也單純不少。

  他雖是外來者,村民卻待他極好。

  當初他落魄憔悴、兩手空空來到此處,甚至還帶了一身病痛。是村民在村口發現他倒在路邊,再由幾名壯丁扛他進村,村長還讓自己的年輕媳婦照料他。是說那個小媳婦當真年輕貌美、羞怯動人,受她照顧一段日子,他幾乎要愛上這個嬌美小娘子了。

  只是每每看見她虎背熊腰、拳頭有砂鍋大的丈夫,他就算有千百個賊心,也沒有任何一個有天大的賊膽敢竊玉偷香……

  他的小命雖然不是很值錢,但是他還是很懂愛惜的。

  後來,他一身病痛養好,村長與村民合議,格外撥了一畝薄田給有意在此落腳的他墾種莊稼,再分點種籽與食糧供他渡過冬春兩季。

  春去冬來,一來一往,村裡年紀輕一點的叫他狗子哥,同輩或長輩就叫他狗子,不知不覺他就在這個簡樸單純的小村裡過了兩年。



      ◎ ● ◎



  夏季才剛開始要走,遠處青山翠黛伴隨殘陽,拉出一抹紅霞。

  他在溪邊搓洗外袍,打著光裸的上半身隱約可見兩年前那身病痛留下的創疤。

  「還是該討個媳婦洗衣煮飯啊……一個大男人成天洗衣燒飯、不離柴米油鹽,這、這還像話嗎?」他一邊嘀嘀咕咕,一邊使勁搓揉衣料。

  他不是不拿手這些婦道人家的瑣碎雜事,老實說,他就是太拿手了,偶爾就會興起就算沒討媳婦,自己這輩子走到底似乎也沒什麼困難的想法。

  這種情況並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冬季嚴寒的時候,他還是想要有個香香軟軟的女人替他燒水暖被。

  如果可以美貌賢慧,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想想總是不犯法,所以他想的很樂,連口水都快涎下嘴角。

  「我說……狗子啊,你笑的好淫賤,這樣哪有姑娘敢嫁給你做媳婦。」

  「少、少囉嗦!」

  他回神一看,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兩年前在村口發現他的阿牛。

  不知道阿牛什麼時候過來,就蹲在他身旁搖頭嘆氣。

  「別以為你媳婦漂亮就神氣了,改明兒我就娶個更漂亮的媳婦把她比下去!」他和阿牛私交甚篤,或許是因為阿牛實心眼,撿了他回來,就萬分照顧他;過年逢節總不忘讓自己媳婦多備一份應景食盒給他送過來。

  「就憑你嗎……那這個弟媳我得等了……」阿牛又嘆了一口氣。

  「天殺的!你這大笨牛是專程來這兒損我嗎!?我哪裡不夠好,讓你這般瞧不起!」

  他雖然不是英俊倜儻,好歹也五官端正,又沒缺鼻子掉嘴巴,只是眼睛小了點……還是三白眼,鼻子塌了點、但至少不是蒜頭鼻,嘴唇薄了點、算是唯一不難看的地方;但是大笨牛呆頭呆腦還一副熊樣,實在沒理由大笨牛有個漂亮媳婦他卻娶不著啊!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大笨牛與自己媳婦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才不信有哪個漂亮姑娘會嫁給大笨牛。

  「你光養活自己都快不成了,哪有姑娘敢嫁你、陪你一起苦熬啊。」

  不是阿牛瞧不起他,實在是他一畝薄田也就罷了,偏偏他又不是作慣農事的人,歉收是常有的事。若只他一人,村裡每戶分點糧食也還過得下去,加添一口給大家添麻煩不說,越個年頭再生一個白胖娃娃哪能渡日?總不能全靠村裡各戶照料,久了還不招人閒言閒語。

  「……以後就會好轉了啦。」他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年紀大了點倒還好辨,就是連養活自己都快不成,才會將至而立之年都說不成一門親事。

  「不說啦,今個兒我大舅子獵到一頭豬,分了不少肉過來,晚上到我家裡吃飯。」阿牛就是為這事兒才到溪邊找他。

  他應聲好,阿牛拍拍他的肩,搖頭嘆氣才走了開。

  看著阿牛走遠,他才想搖頭嘆氣──

  他自小到大,從未務農,若非來到此地,他還真不知道務農如此辛勞。他雖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好歹也是好生好養、衣食無虞的長到二十好幾,一直以為年紀到了自然是娶妻生子;哪想到人家不嫌他長相平庸,倒是先嫌起他無法養家活口。仔細去想,他確實不曾養活過自己,如今被人嫌棄,倒也不算冤枉。

  他擰乾手中衣物,用力攤了攤,望著遠處青山,想著自己一生到底做過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突然背心一癢,不像是小蟲沾上身,倒像是有根指頭由他背脊緩緩滑到尾骨。

  他打個冷顫,回身去看,只見一名青年笑意盈盈望著他,穿著一襲松花綠的綢衫,越發襯脫出青年年少不羈、風流俊俏的神韻。

  「二十三師叔,師姪找您好久了~」青年笑了又笑,彷彿這一輩子,除了笑容、青年再沒有別的表情。

  他嚇得退開一步,指著青年顫聲問道:「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師叔您說是吧?」青年俏皮地眨眨右眼,興致勃勃望著他悄悄張望左右又小心翼翼不敢讓青年發現的姿態,「大師父讓師姪來找您回去,大師父說當年她可沒讓您一走了之,兩年過去,您也該回家了。」

  聽見青年口中尊稱的大師父,他心頭一暖,他還記得那位美麗爽朗、性情明快的女子,他咬咬唇輕道:「大師姊……也算有心了。你就轉告大師姊,說我在這裡很好很好──以後……就不回去了,請大師姊不需要再為我這個不肖師弟操心。」

  「很好很好?」青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怎、怎麼,我不能過得很好麼!」這個師姪從以前就是個沒大沒小的主兒,他明知道青年是怎樣的人,但看著青年輕挑的嘴臉,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方才聽那大笨牛說您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何來很好很好之說?要小姪對大師父扯謊可是逆上大不尊啊,恕小姪無法轉告。」青年嘴角上揚,看似輕挑卻不羈的十分瀟灑,每每姑娘被青年這麼一笑,十個有八個臉紅。當年他可沒少見過,只是青年這麼一笑,他簡直壓不住怒氣,直想把青年按在地上痛打一頓。

  可惜他雖為師叔,論及功夫,還是差了青年一點……好吧,是很大一點行了吧!

  「反正、反正我功夫那麼差──」自己講還自己心酸實在很糟糕,但是只要能擺脫青年這個大瘟神,叫他下跪求饒搞不好他都會考慮,「大師姊還有那麼多師弟師妹,不差我一個,你就裝作沒見過我不就得了!」

  「哎~大師父那裡還好談,兩年不見,小姪倒也真的想念您,師叔就沒想想小姪的心意嗎?」青年撫胸嘆息,只差沒擠幾滴淚給他看了。

  「心意?我呸,你這小兔崽子別來害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好啦,反正你就當作沒見過我,最好以後也別來煩我,就這麼講定了。」說完他連掉在地上的衣服也顧不得,轉身就想逃。

  青年哪容得他自作主張,猿臂一伸勾住他的肩,他早料到青年不是好打發,伏低身軀來個掃堂腿。青年看穿他的動作,往後一躍隨即又衝上前來,一個小擒拿手反剪他的右臂,一腳踩在他的背上、手腕輕輕一扭,就痛得他吱吱亂叫。

  「無愁!你這小王八羔子快放手!哎~~痛啊痛啊!」

  「是,我在這裡呢~狗子、不對不對,煙波師叔~」

  他不用回頭也無法回頭都能想見,無愁那張輕挑卻好看的臉孔,此時一定露出如何可惡的笑容。

  他再度確定──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人!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養氣人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