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想睡覺
－－
遠處傳來野獸咆哮聲。
奧里亞拉緊披肩兩端，將自己包得更緊密。
──雖然他一點也不覺寒冷。
風聲呼嘯在耳邊。
他看著不想關上的窗，藏在右手的烙印正在發燙。
亞伯頓來了。
那個烙印告訴了他。
藤蔓般的紋路，在每一次的交易過後，盤根錯結地往手腕蔓延。
已經攀爬到手臂的烙印，會漸漸腐朽他的意志吧？
他記不清自己換出多少東西。
只能勉強分辨自己失去什麼。
他不再為美麗的朝陽感到欣喜，不再為嬌弱的花朵感到憐惜，連想要親近他人的孤
獨都感覺不到；他的世界變做一片冰冷，人生不再擁有色彩；除了對潔拉深深地思念與
無論如何都捨棄不了的信仰，他只能意識到偶爾發燙的烙印宛如枷鎖般侵蝕了他。
前廳響起敲門聲。
他不由得閉上眼。
一次次的陷阱，他其實都明白。
是亞伯頓所促成。
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將信仰也交換出去，留下一個空蕩的軀殼。
那或許是惡魔最終目的。
為了嘲笑人們無法堅守自己的靈魂。
更為了向神挑戰，挑戰人性的脆弱與無能。
但是他唯一無法交換的東西，就是對潔拉的愛。
那是他最後的支撐，微弱卻溫暖的情感，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或許，依舊存在。
◎●◎
出乎意料，奧里亞打開門的那一刻，為訪客的樣貌微微一怔。
「不請我進去嗎？」門外的男人甜蜜地微笑，被雨打濕的黑髮貼在白晰肌膚上，有
種異樣的美感。
奧里亞皺眉，移開燭台讓出空隙，男人抖了抖滿是水珠的漆黑羽翼，似乎十分享受
這種冰冷潮濕的夜晚。
「打擾了～」
奧里亞為男子裝模作樣的禮儀感到可笑，看著收起巨大羽翼的男人彷彿初次踏入這
間房子般、四處打量，奧里亞不耐煩地關上門，連柴火都懶得為男人燃起。
反正彼此都不需要。
奧里亞很久以前就發現，他不再感到寒冷飢餓，連最危險的猛獸都會避開他。
因為他手背上的烙印，使得動物本能地避開他這個邪惡的存在。
「真是個美麗的夜晚。」男人一再地裝腔作勢，展露的笑容堪稱完美無暇。
奧里亞不受他所迷惑，輕蔑的笑意浮在唇邊，若有似無地瞥了窗外陰沉濕冷的夜色
。
「不給我一杯熱茶嗎？」男人笑意盈盈，修長的雙腿交疊，隨意坐在沙發上的姿態
非常優雅。
盡管奧里亞知道他的真面目，還是不能不承認，這個惡魔──美得令人顫抖。
幸虧，奧里亞對美的欣賞能力已經失去，除了知道他纖細的五官很美、白晰柔軟的
四肢很美、彷彿天鵝般優美的舉手投足也很美，其餘的感動與心跳，靜若死水。
「如果你真的需要。」奧里亞平靜地望著男人。
「麻煩你連柴火一起點燃吧～」男人看向窗外，目光中的狡黠一閃而逝，「為即將
到來的客人準備熱茶與溫暖的房間。」
「亞伯頓！」奧里亞忍不住大吼，他就知道這個惡魔突如其來的造訪沒有好事，但
還是為他明目張膽揭露陷阱感到憤怒。
「別這麼生氣嘛～」亞伯頓輕抖羽翼，步履輕盈地移動到奧里亞面前。
陷坐在沙發裡的長髮男人，琥珀色的瞳孔燃起火苗直視著他，蒼白的手捏緊扶手，
似乎不這樣極力克制，他下一刻就要跳起來痛打眼前慵懶恣意的惡魔。
雖然他做不到，但是他很想，很想很想親手殺了這個惡魔！
亞伯頓漆黑的羽翼包覆了他，妖冶的面容散發著誘惑，奧里亞冷漠地盯著幾乎貼在
他身上的男人，毫不在意擦過耳際的吐息如何撩人，「一切都是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
我從來沒有逼迫你給我啊～」
奧里亞先是一愣，隨即低切地笑了。
「是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跳入你設下的陷阱。」
他能不換嗎？
他能看著別人的不幸，狠下心視若無睹？
他保有的人性，讓他不能。
他更期盼，能夠藉由己身、替別人帶來光明。
愈是自己不能擁有的、就愈希望別人能夠得到。
惡魔就是惡魔。
他望著眼前的男人，專注地望著男人髮間的羊角。
掌控了人性的弱點，還能義正詞嚴、毫不內疚地說公平。
「那麼，這次你想要什麼？」奧里亞疲倦地掩住臉，太多的痛苦，他連淚水都流不
出來了。
「哎呀呀～連客人都還沒上門，你就急著自投羅網嗎？」亞伯頓挑起男人削瘦的下
顎，看見男人悲傷的眼神，心裡閃過一股衝動。
其實是很美麗的。
連哀傷憔悴、傷痕纍纍的靈魂──還是難以掩飾那一抹美麗色彩。
他還記得，黑夜之中，隱隱飄動的玫瑰芳香。
混著焦糖味的甜膩，因為男人深沉的悲傷，更加濃郁又帶點苦澀的甜美，誘惑著他
的渴望。
「有什麼差別？終究──你知道我的決定。」奧里亞別過臉，蒼白的臉孔在燭火陰
影下顯得格外透明。
亞伯頓有點想不起來，他到底在奧里亞身邊停留多少歲月。
偶爾，他會離開奧里亞，但是他總能藉由烙印感受奧里亞的無奈與痛苦。
那就是他想得到的？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明白。
他只知道這個人類的靈魂一直很美麗。
縱使早就預料到，每次還是為那些超出期待的美麗情感產生驚喜感。
鴿蛋大小的透明珠子在他手心溜溜轉，五彩繽紛的光芒溫暖地滑過指節。
多麼有趣又璀璨的東西──是人類溫柔的情感。
全部都是他的了。
但是他知道，這個人類的靈魂深處尚有許多情感未被挖掘。
每當他停留窗外，任由細雨打濕他的髮，他只是看著靈魂的光芒透過布帘，一動也
不動，佇立在樹梢。
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美麗純粹的靈魂。
很喜歡。
所以他想要。
早在他聽見那低切迴蕩在黑暗與星光之間的祈禱時，他就明白了。
「我還是想要你──」頓一下，他想了想，連靈魂都是他的了，他到底想要這個人
類什麼？還有什麼是他沒有得到？
奧里亞不解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漏了什麼？
敲門聲，就在這一時的停頓中響起。
趁著奧里亞去開門的時候，他燃起爐火、準備了一桌富盛的食物。
就在一個彈指間，輕而易舉地辦到。
接著，奧里亞領著一名少女與一條狗進屋。
濕透的少女氣質高雅，茶褐色的長髮雖然凌亂，卻不難看出原先是整理得多麼美麗
動人。
黑色的大狗緊跟著少女，並不時朝亞伯頓發出低嗚。
少女沒有看見亞伯頓漆黑的翅膀，更沒有看見代表邪惡的羊角。
她只看見夜色一樣美麗的親切青年站在餐桌前，朝她伸出友誼的手，邀請她一同享
用美味可口的晚餐。
而下意識裡，她就是無法親近淺栗色捲髮的青年。
美味的食物與溫暖的爐火，鬆懈少女的心防。
少女在閒聊間不經意向美麗青年透露身世。
被捲入戰爭、國破家亡的公主。
失去所有依靠，僅剩下從小陪伴身邊的寵物，亡命天涯的公主──
嬌生慣養卻極有教養的公主。
亞伯頓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陷阱。
茶褐色的髮，觸動了奧里亞的心弦。
少女努力進取的光芒，更讓奧里亞無法忽視。
在少女因疲乏困倦、捲曲著嬌小身軀在沙發上熟睡後。
不需要他開口，奧里亞主動提出交易。
「你可以幫助她。」站在爐火前，奧里亞望著少女的眼神非常溫暖。
「可以。」亞伯頓搖動指間的紅酒杯，輕輕飲下一口，「但是我為何要幫她？」
奧里亞並未被他的冷漠激怒，回答太過合理，反倒讓奧里亞失笑。
「你怎麼會認為、我會請你無償幫助她？」
奧里亞嘲諷的笑容與輕蔑的眼神，莫名地令他感到不快。
這個人，本來不會露出這種笑容的。
至少，在面對當初的那名嬌小女孩時，不是這樣的。
「你直接開口吧，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夠交換？是我的心？還是我的意志？」說完這
段話，奧里亞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又笑了出來，「不對，這兩樣你不會這麼早交換，如
果把我的心與意志交給你，往後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傻的人，肯把自己一切拿出
來和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交換了。」
「你這麼想把自己全部換給我嗎？」突如其來的不悅，亞伯頓不動聲色放下酒杯。
他向來是恣意妄為的惡魔，一直以來，他的世界裡只有殘忍的快樂，對別人殘忍、
來換取他的快樂。
所以他將情感一樣一樣慢慢自奧里亞心裡奪走。
享受掌握一個純潔靈魂在自己手中分崩離析的樂趣。
本來很快樂的事，為什麼看著這個靈魂在自己眼前幾乎崩壞，他卻開始煩燥起來？
「有什麼不同呢？」
奧里亞目光飄移，他沒有察覺亞伯頓言詞中的閃爍；他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怎麼
還會去揣測這個奪走一切的惡魔不經意流露的憐憫。
他只想幫助這名少女，一如往常地，獻出自己僅存的所有，來換取少女脆弱卻令人
憐愛的生命。
「說吧，這次你想交換什麼？」琥珀色目光落在少女柔軟的軀體，是讓人心碎的溫
柔注視。
亞伯頓無法理解，自己為他的眼神感到憤怒之餘，內心斗然升起的欲望從何而來？
他不是沒有肉慾的惡魔，只不過一開始對奧里亞的期許就不是肉體。
但是這一刻，他想狠狠撕裂刺痛這個人類！
不是前幾回那種半帶戲弄的唇齒接觸。
而是把他推倒在地毯上，粗暴地撕破他的衣服，狂亂地用自己難以排解的欲望刺穿
他的肉體。
亞伯頓真的很想打開這個人類的心，看看裡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熟悉的、陌生的都好，不必開口，只要無聲地朝他尋求援助，這個人類都能毫無保
留地伸出援手。
──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
「那好～」亞伯頓挑動奧里亞削瘦的下巴，迫使這個人類的目光注視他。
「我跟你交換──」亞伯頓笑容嫵媚，輕吻在那對毫無動搖的蒼白唇瓣。
「我會讓她安全地離這個國家～甚至可以幫助她找到幸福。」
奧里亞退開一步，深深吸一口氣，「所以……你要交換什麼？」
惡魔溫暖的唇令他不適，緩慢燒至右胸的烙印更是燙得令他呼吸紊亂。
「你。」
眼前的惡魔笑得很輕很柔。
「我就換你──」
如夜的眼眸變得更加深邃，濃得像一潭死水。
奧里亞為亞伯頓不曾釋放的壓迫、感到一剎那的心慌意亂。
直到惡魔紅潤灼熱的唇，貼上他胸前的烙印。
他才明白，自己交換了什麼。
他平靜地閉上眼，聽見自己答覆的聲音、微弱地夾雜在火焰燒痛柴火的悲鳴中。
……反正，他已經沒有東西能夠失去了。
－－
遠處傳來野獸咆哮聲。
奧里亞拉緊披肩兩端，將自己包得更緊密。
──雖然他一點也不覺寒冷。
風聲呼嘯在耳邊。
他看著不想關上的窗，藏在右手的烙印正在發燙。
亞伯頓來了。
那個烙印告訴了他。
藤蔓般的紋路，在每一次的交易過後，盤根錯結地往手腕蔓延。
已經攀爬到手臂的烙印，會漸漸腐朽他的意志吧？
他記不清自己換出多少東西。
只能勉強分辨自己失去什麼。
他不再為美麗的朝陽感到欣喜，不再為嬌弱的花朵感到憐惜，連想要親近他人的孤
獨都感覺不到；他的世界變做一片冰冷，人生不再擁有色彩；除了對潔拉深深地思念與
無論如何都捨棄不了的信仰，他只能意識到偶爾發燙的烙印宛如枷鎖般侵蝕了他。
前廳響起敲門聲。
他不由得閉上眼。
一次次的陷阱，他其實都明白。
是亞伯頓所促成。
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將信仰也交換出去，留下一個空蕩的軀殼。
那或許是惡魔最終目的。
為了嘲笑人們無法堅守自己的靈魂。
更為了向神挑戰，挑戰人性的脆弱與無能。
但是他唯一無法交換的東西，就是對潔拉的愛。
那是他最後的支撐，微弱卻溫暖的情感，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或許，依舊存在。
◎●◎
出乎意料，奧里亞打開門的那一刻，為訪客的樣貌微微一怔。
「不請我進去嗎？」門外的男人甜蜜地微笑，被雨打濕的黑髮貼在白晰肌膚上，有
種異樣的美感。
奧里亞皺眉，移開燭台讓出空隙，男人抖了抖滿是水珠的漆黑羽翼，似乎十分享受
這種冰冷潮濕的夜晚。
「打擾了～」
奧里亞為男子裝模作樣的禮儀感到可笑，看著收起巨大羽翼的男人彷彿初次踏入這
間房子般、四處打量，奧里亞不耐煩地關上門，連柴火都懶得為男人燃起。
反正彼此都不需要。
奧里亞很久以前就發現，他不再感到寒冷飢餓，連最危險的猛獸都會避開他。
因為他手背上的烙印，使得動物本能地避開他這個邪惡的存在。
「真是個美麗的夜晚。」男人一再地裝腔作勢，展露的笑容堪稱完美無暇。
奧里亞不受他所迷惑，輕蔑的笑意浮在唇邊，若有似無地瞥了窗外陰沉濕冷的夜色
。
「不給我一杯熱茶嗎？」男人笑意盈盈，修長的雙腿交疊，隨意坐在沙發上的姿態
非常優雅。
盡管奧里亞知道他的真面目，還是不能不承認，這個惡魔──美得令人顫抖。
幸虧，奧里亞對美的欣賞能力已經失去，除了知道他纖細的五官很美、白晰柔軟的
四肢很美、彷彿天鵝般優美的舉手投足也很美，其餘的感動與心跳，靜若死水。
「如果你真的需要。」奧里亞平靜地望著男人。
「麻煩你連柴火一起點燃吧～」男人看向窗外，目光中的狡黠一閃而逝，「為即將
到來的客人準備熱茶與溫暖的房間。」
「亞伯頓！」奧里亞忍不住大吼，他就知道這個惡魔突如其來的造訪沒有好事，但
還是為他明目張膽揭露陷阱感到憤怒。
「別這麼生氣嘛～」亞伯頓輕抖羽翼，步履輕盈地移動到奧里亞面前。
陷坐在沙發裡的長髮男人，琥珀色的瞳孔燃起火苗直視著他，蒼白的手捏緊扶手，
似乎不這樣極力克制，他下一刻就要跳起來痛打眼前慵懶恣意的惡魔。
雖然他做不到，但是他很想，很想很想親手殺了這個惡魔！
亞伯頓漆黑的羽翼包覆了他，妖冶的面容散發著誘惑，奧里亞冷漠地盯著幾乎貼在
他身上的男人，毫不在意擦過耳際的吐息如何撩人，「一切都是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
我從來沒有逼迫你給我啊～」
奧里亞先是一愣，隨即低切地笑了。
「是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跳入你設下的陷阱。」
他能不換嗎？
他能看著別人的不幸，狠下心視若無睹？
他保有的人性，讓他不能。
他更期盼，能夠藉由己身、替別人帶來光明。
愈是自己不能擁有的、就愈希望別人能夠得到。
惡魔就是惡魔。
他望著眼前的男人，專注地望著男人髮間的羊角。
掌控了人性的弱點，還能義正詞嚴、毫不內疚地說公平。
「那麼，這次你想要什麼？」奧里亞疲倦地掩住臉，太多的痛苦，他連淚水都流不
出來了。
「哎呀呀～連客人都還沒上門，你就急著自投羅網嗎？」亞伯頓挑起男人削瘦的下
顎，看見男人悲傷的眼神，心裡閃過一股衝動。
其實是很美麗的。
連哀傷憔悴、傷痕纍纍的靈魂──還是難以掩飾那一抹美麗色彩。
他還記得，黑夜之中，隱隱飄動的玫瑰芳香。
混著焦糖味的甜膩，因為男人深沉的悲傷，更加濃郁又帶點苦澀的甜美，誘惑著他
的渴望。
「有什麼差別？終究──你知道我的決定。」奧里亞別過臉，蒼白的臉孔在燭火陰
影下顯得格外透明。
亞伯頓有點想不起來，他到底在奧里亞身邊停留多少歲月。
偶爾，他會離開奧里亞，但是他總能藉由烙印感受奧里亞的無奈與痛苦。
那就是他想得到的？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明白。
他只知道這個人類的靈魂一直很美麗。
縱使早就預料到，每次還是為那些超出期待的美麗情感產生驚喜感。
鴿蛋大小的透明珠子在他手心溜溜轉，五彩繽紛的光芒溫暖地滑過指節。
多麼有趣又璀璨的東西──是人類溫柔的情感。
全部都是他的了。
但是他知道，這個人類的靈魂深處尚有許多情感未被挖掘。
每當他停留窗外，任由細雨打濕他的髮，他只是看著靈魂的光芒透過布帘，一動也
不動，佇立在樹梢。
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美麗純粹的靈魂。
很喜歡。
所以他想要。
早在他聽見那低切迴蕩在黑暗與星光之間的祈禱時，他就明白了。
「我還是想要你──」頓一下，他想了想，連靈魂都是他的了，他到底想要這個人
類什麼？還有什麼是他沒有得到？
奧里亞不解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漏了什麼？
敲門聲，就在這一時的停頓中響起。
趁著奧里亞去開門的時候，他燃起爐火、準備了一桌富盛的食物。
就在一個彈指間，輕而易舉地辦到。
接著，奧里亞領著一名少女與一條狗進屋。
濕透的少女氣質高雅，茶褐色的長髮雖然凌亂，卻不難看出原先是整理得多麼美麗
動人。
黑色的大狗緊跟著少女，並不時朝亞伯頓發出低嗚。
少女沒有看見亞伯頓漆黑的翅膀，更沒有看見代表邪惡的羊角。
她只看見夜色一樣美麗的親切青年站在餐桌前，朝她伸出友誼的手，邀請她一同享
用美味可口的晚餐。
而下意識裡，她就是無法親近淺栗色捲髮的青年。
美味的食物與溫暖的爐火，鬆懈少女的心防。
少女在閒聊間不經意向美麗青年透露身世。
被捲入戰爭、國破家亡的公主。
失去所有依靠，僅剩下從小陪伴身邊的寵物，亡命天涯的公主──
嬌生慣養卻極有教養的公主。
亞伯頓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陷阱。
茶褐色的髮，觸動了奧里亞的心弦。
少女努力進取的光芒，更讓奧里亞無法忽視。
在少女因疲乏困倦、捲曲著嬌小身軀在沙發上熟睡後。
不需要他開口，奧里亞主動提出交易。
「你可以幫助她。」站在爐火前，奧里亞望著少女的眼神非常溫暖。
「可以。」亞伯頓搖動指間的紅酒杯，輕輕飲下一口，「但是我為何要幫她？」
奧里亞並未被他的冷漠激怒，回答太過合理，反倒讓奧里亞失笑。
「你怎麼會認為、我會請你無償幫助她？」
奧里亞嘲諷的笑容與輕蔑的眼神，莫名地令他感到不快。
這個人，本來不會露出這種笑容的。
至少，在面對當初的那名嬌小女孩時，不是這樣的。
「你直接開口吧，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夠交換？是我的心？還是我的意志？」說完這
段話，奧里亞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又笑了出來，「不對，這兩樣你不會這麼早交換，如
果把我的心與意志交給你，往後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傻的人，肯把自己一切拿出
來和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交換了。」
「你這麼想把自己全部換給我嗎？」突如其來的不悅，亞伯頓不動聲色放下酒杯。
他向來是恣意妄為的惡魔，一直以來，他的世界裡只有殘忍的快樂，對別人殘忍、
來換取他的快樂。
所以他將情感一樣一樣慢慢自奧里亞心裡奪走。
享受掌握一個純潔靈魂在自己手中分崩離析的樂趣。
本來很快樂的事，為什麼看著這個靈魂在自己眼前幾乎崩壞，他卻開始煩燥起來？
「有什麼不同呢？」
奧里亞目光飄移，他沒有察覺亞伯頓言詞中的閃爍；他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怎麼
還會去揣測這個奪走一切的惡魔不經意流露的憐憫。
他只想幫助這名少女，一如往常地，獻出自己僅存的所有，來換取少女脆弱卻令人
憐愛的生命。
「說吧，這次你想交換什麼？」琥珀色目光落在少女柔軟的軀體，是讓人心碎的溫
柔注視。
亞伯頓無法理解，自己為他的眼神感到憤怒之餘，內心斗然升起的欲望從何而來？
他不是沒有肉慾的惡魔，只不過一開始對奧里亞的期許就不是肉體。
但是這一刻，他想狠狠撕裂刺痛這個人類！
不是前幾回那種半帶戲弄的唇齒接觸。
而是把他推倒在地毯上，粗暴地撕破他的衣服，狂亂地用自己難以排解的欲望刺穿
他的肉體。
亞伯頓真的很想打開這個人類的心，看看裡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熟悉的、陌生的都好，不必開口，只要無聲地朝他尋求援助，這個人類都能毫無保
留地伸出援手。
──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
「那好～」亞伯頓挑動奧里亞削瘦的下巴，迫使這個人類的目光注視他。
「我跟你交換──」亞伯頓笑容嫵媚，輕吻在那對毫無動搖的蒼白唇瓣。
「我會讓她安全地離這個國家～甚至可以幫助她找到幸福。」
奧里亞退開一步，深深吸一口氣，「所以……你要交換什麼？」
惡魔溫暖的唇令他不適，緩慢燒至右胸的烙印更是燙得令他呼吸紊亂。
「你。」
眼前的惡魔笑得很輕很柔。
「我就換你──」
如夜的眼眸變得更加深邃，濃得像一潭死水。
奧里亞為亞伯頓不曾釋放的壓迫、感到一剎那的心慌意亂。
直到惡魔紅潤灼熱的唇，貼上他胸前的烙印。
他才明白，自己交換了什麼。
他平靜地閉上眼，聽見自己答覆的聲音、微弱地夾雜在火焰燒痛柴火的悲鳴中。
……反正，他已經沒有東西能夠失去了。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懶散足跡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