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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是小粽子,等我積多一點再來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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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刻起,跟著他、一刻也不放過,並且定時向我報告他的行蹤,這就是你唯
一的工作,我的安危不用你負責了。」

  五年來這是您第一次對我開口說話下命令……

  五年前您不再對我下命令是為了那個少年……

  五年後您再次對我下命令是為了那個青年……

  我該恨他嗎?他已經奪取了我在您心中存在的目的。

  沒有他,您、就沒有我。

  黑暗中的燭光是如此微弱,這就是我在您心中的地位吧!

  沒有他那一道光、您就沒有我這一片影子,我該妒嫉、我該大叫、我該背叛──
但我沒有,您就是我,我只要為您完成所有您的願望,那是我給自己的期許,不為自
己──因為我就是您……

  從此刻起,這一道在黑暗中的火光再也不會消失了,因為您找到他、而我找到您
,所有一切皆因為這一道熒熒之火,永遠存在您和我心中的慾望之火……

      ◎●◎

  天將破曉,自從燁鷙允諾他留在此地,不知不覺己過半個月,尚未見到燁鷙之時
,雖說每人都知道他是大夫,但燁鷙未曾承認他的存在,就算士兵負傷而歸也無人膽
敢明目張膽直奔他的帳棚,當時只有少數士兵偷偷摸摸在他帳外求醫,時間空閒到讓
人不知所措;如今倒是不同了,原先的幾名隨軍大夫總是忙不過來,現在連將軍也承
認他為士兵診治,每天倒是連喘口氣喝茶順氣的機會也失去了。

  但是他並不快樂,打從柯戒偷襲北原邊陲至今經過五年餘,傷兵及遺族的數目自
然是有增無減,每日每日只見到傷痕累累的人群,對於自己身上的傷痕增加、士兵們
似乎也習以為長並無多少反應,其中有三十好幾的壯年男子、也不乏十幾來歲的青澀
少年。

  他時常一邊替士兵包紮傷口、一邊替眼前對生死度之於外的人們感到難過,到底
是在什麼樣的生活環境中造就了人對彼此生命的不尊重?他想,應該還是”戰爭”吧
!有一頭名為”戰爭”的貔貅深伏在人心中,一點一滴噬咬著人心的善念。

  尤其近來幾日戰況愈加猛烈,柯戒方面似乎認定燁鷙傷重、想趁勢一舉將駐營此
地的幾萬士兵殲滅,柯戒此舉正中了燁鷙下懷,柯戒殘存的兵力一湧而上正好讓毫髮
無傷的燁鷙一網打盡,兩方傷亡甚多似乎也在燁鷙的預料之中,依照仝烈火昨日探訪
時祕密透露的消息,已決定於今日辰時發兵將柯戒兵完全掃盡。

  想起昨日因沿途傷兵累累而貿然闖入戰場,戰場說可怕、很可怕,但見到士兵痛
苦地在沙場呻吟,他就是不忍心視而不見,說他痴也好、說他傻也罷,體恤他人不也
是人生一環?雖然給人添加麻煩,至少對一些人有益,盡管還因此被燁鷙指責他過於
輕率,不求自身名譽但求無愧於心,這一點他可以坦然直言。

  『或許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我絕不願錯過救人的任何機會。』

  旭日升起的光線透過帳棚間隙射入,刺痛了他的眼,也令他再度想起初到此地時
曾經立下宏誓。

  不會忘,他絕不忘。

      ◎●◎

  
  一場戰役並不容易結束,這一點仝烈火戎馬生涯多年早已清楚,現下軍隊在沙場
與敵人交鋒正熾,他身為大軍副將當然少不得他的存在,身體面對敵軍時下意識揚起
手中大刀一擊將敵兵格斃,風沙依舊滾滾萬里,沙塵在兩軍交手下籠罩天空;前方已
讓士兵殺出一條血路,仝烈火策馬向前,在滿天黃沙中倏地望見一道黑色的身影,玄
鐵色的鎧甲、黑色的披風、包括一隻無任何雜色的黑駿,是一個完全黑色的騎兵。

  見著他,仝烈火再度想起半個月前他對霄弄笙所說的話,當時只覺得這個扶不起
的阿斗當真不曉得自己份量有多少,戰爭是能夠說結束就結束的小事嗎?瞧他說成像
喝水一般簡易,不知道誰人說過”人,要懂得知恥”,看來他完全不懂;但仝烈火不
得不承認,連日來燁鷙似乎脫胎換骨重新投胎,率先上陣統領大軍先不說、奇謀異略
讓大軍勢如破竹直攻柯戒本營,怎麼不知曉燁鷙這個阿斗還有這番本事?莫非他燁大
爺腦子多了一根筋不成?!
  
  猛然背後傳出一聲驚叫,著實讓正在發呆的仝烈火回魂,回頭一看,一名柯戒兵
已倒地身亡,身上裂開的長疤正是燁鷙手中大刀之創。

  「唷!不知副將是興起觴文賦武之意,另或是本事大可通天遁地。戰場上見真章
,期盼副將展露實力,讓人拜見拜見在沙場呆愣的本領。」

  說的是什麼話?!真叫人為之氣結,偏偏是自己受人恩惠在先、倒說不出一兩句
反駁,只得隱忍不發,更何況他向來在燁鷙面前中規中矩有所掩飾,此時更不可能頂
撞燁鷙,表面上還是溫文有禮謝過燁鷙。

  「多謝將軍,末將一時不察勞將軍費神真是罪該萬死。」
  「這次就不同你計較了,下次你不見得有這種運氣。」
  「是,末將萬分惶恐,多謝將軍。」
  「哼!」
 
  策馬奔馳而去,仝烈火不再目送,燁鷙言之有理,戰場上見真章,性命往往一瞬
不保,碓實不是計較小事之刻,無論是好是壞,燁鷙此刻驍勇善戰的轉變是福非禍,
早日了結這場戰役才是大事一件,沒道理他還去計較燁鷙能幹。

  凡事若不從大處著眼倒顯得他小家子氣,為此他算是服了燁鷙。

  而且依現況來看,當初燁鷙與霄弄笙所定下之約,倒是有足夠的時間赴宴,難道
燁鷙真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要仝烈火不去想真的很難,思考之後卻又矛盾地推翻自
己的想法,依照五年來的相處,仝烈火無法相信燁鷙不僅僅如此。

  自己反覆推測也並非完善,眼下還是專注於戰事才是他該做的事。

      ◎●◎

  「弄笙兄,此刻有閒暇否?哎呀!」

  翻開帳布,一身鐵甲戎裝的仝烈火只見方寸之地佈滿整營士兵蜂簇帳內,左右張
望、一顆顆烏鴉鴉的頭顱參差不齊,努力向帳棚中心移動,卻左碰傷士兵劍創、右踢
中士兵刀傷,正不知該如何自人山人海中找出標的時,白衣青年一身赤豔豔的染色正
巧出現。

  看慣的白衣此刻沾染滿身血穢,本趁著閒餘時間有些私己話想同白衣青年暗暗警
示,此刻橫看豎看都不是時候,耳邊又聽見傷兵苦苦呻吟,順手抽出懷中絲巾,拿起
手邊金創藥替傷兵細細敷藥包上,包著包著不知不覺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直到累得滿頭大汗方知已過了一晌午,滿帳棚兵卒散去一大半,三三兩兩幾個傷
重士兵躺臥在一旁休養另有小童看照,仝烈火抹去汗水,此刻他才真真正正體會醫者
不比將士清閒,以往真是小覷了大夫。
  
  「累了嗎?仝副將。」
  
  細細的語調自耳邊飄飄傳來,瞻首一看不是白衣青年是誰?!蒼白的手還捧住單
個茶杯似乎是要奉上給他,順手就自青年手中接過,倒是毫不客氣一飲而盡。

  「那麼仝副將是為何事而來?真是對不住,您巳時已至、申時才提及問您,是在下疏忽,請仝副將見諒。」

  一個下午忙的不可開交倒是險險將正事忘了,此時青年滿臉愧疚提起連忙一股腦
兒吐露來意。

  「沒啥好愧疚,公私分明,我是私下有些話想同你說,你有事在身、先行處理本
是常理,今日一見醫者仁心仁術令我大開眼界了。」
  「過獎了,在下只是盡其所能、倒是仝副將幫上大忙,在下向仝副將謝過。」
  
  說完青年盈盈一拜,斯文秀氣自然不在話下,過於拘禁倒是令仝烈火不自在,連
忙彎腰攙起青年,對於青年一貫的脫俗淡然有說不出的欽佩,青年在他心中的好感倍
增,自然而然他脫口而出。

  「也別再饒舌喊我副將了,若不嫌棄我是個武將粗人,私下我們便以兄弟相稱,
喊我一聲”席克爾”、是家母與親友的稱呼。」
  「席克爾?」
  「十分罕聞?家母是外族通婚的公主,席克爾是母系族語中”人中之龍”之意,
說來有些自大,但我已習慣親人密友如此叫喚,希望你不要覺得彆扭。」
  「怎麼會呢!席克爾,往後請多多指教。」
  「弄笙兄、也請多多指教。」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走向座褥。

  一人活潑大方、一人沈穩內斂,不但個性迵迴,在待人處事、兩人也有些許差異
,但仝烈火直率衝動,而霄弄笙又過於坦然,或者兩人在這點總是易得罪旁人。

  「對了,不曉得你一早來找我是為何事?」

  一手放下浮著鮮嫩芽茶葉的清茶,霄弄笙一如往常柔順笑靨展放,仝烈火卻一反
往常、看著霄弄笙的笑容不禁大嘆一口氣。

  「唉!事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身為朋友,我不得不警告你一事,望
你切記於心。」
  「瞧你說得剎有其事、何妨說出來聽聽。」
  
  瞧著仝烈火臉色彷彿有何大事發生,反觀霄弄笙一臉悠然帶著笑意,仝烈火倒是
擠不出一絲笑容。

  「近日隨著戎馬征戰四處移營,想必你也是知道大軍一路攻破柯戒城池,相信假
以時日你我便可凱旋而歸。」
  「這……應該算是好事一樁吧!至少不會再有人傷亡……」

  雖然戰爭即將終結,但乃是勉不了一陣殺戮,無論如何霄弄笙都無法打從心底愉
悅,相處多日仝烈火也不是不知道這點,可戰爭就是如此、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同
情任何人事物,只寄望霄弄笙能夠想得開。

  「沒錯,是好事,但接下來卻不見得是喜事。」
  「何以見得?」
  
  見霄弄笙乃是一臉不解,仝烈火不自禁嘆一口氣。

  「莫非弄笙兄貴人多忘事,早忘了半個月前與燁鷙一約共品棋茗。」
  「此事怎麼可能忘,算算日子三天後便是新春,可惜了戰場無慶典、難為長期離
鄉的將士。」
  「唉!我是希望你能多注意燁鷙此人,戰場上誰管慶典不慶典。依我看,他對你
似乎有所圖,我就怕你這個傻大哥不防備、中了他的悶虧也不知道。」
  
  仝烈火說得義憤填膺,邊說還邊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潤喉,擠眉弄眼的怪樣令霄弄
笙莞爾一笑。

  「欸~~該怎麼說呢?或許我看來不夠精明,但是……席克爾你放心吧!我還不
至於看不清燁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最少我知道燁將軍不似傳聞般無能。」
  「燁鷙這個死傢伙不無能?他還不夠無能嗎?早該結束的戰事非得拖上一年半載
才能解決,白白浪費我五冬時節,多虧我還算有本事,要不早死在他那一次又一次無
謀無為的策略下。」

  越說只是越火大,順勢仝烈火大手在平桌上一拍、弄得杯翻茶溢,不免一陣手忙
腳亂,草草將桌面一清,略息了仝烈火心頭火、也讓霄弄笙順口也接了語尾。

  「連日來,我看過你描繪的陣勢圖,我感覺──」
  「今日是吹得什麼風,一個小廟內、倒是容了兩尊大佛啊!」
  
  霄弄笙語音未收,便讓帳門口一道沈穩卻冷峻的嗓音打斷,霄弄笙與仝烈火一瞬
間便在心中有了底,看來兩人今日的話題到此宣告終止,不得不起身面對來者是兩人
相同的無奈。

  虎步向前、鷹瞵環視,偌大的帳棚內除去奄奄一息的傷者,較為清醒者當仁不讓
便是霄弄笙與時常來打擾的仝烈火。揭開帳布一眼就讓人看見仝烈火和霄弄笙似乎在
竊竊私語,或許兩人私下做些什麼事都是個人自由、但讓人瞧見就生氣也是他的自由


  一眼瞧見仝烈火和霄弄笙不知在何時開始交情漸深,燁鷙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火氣
。一個是混血的外族雜種、他瞧不起,一個是無心惹塵埃的純粹人種、他厭惡,兩人
要是在他不知道不覺中變得同聲一氣,光是想像就令他難以忍受,最佳方法是在兩人
不夠深入了解彼此時、趁虛而入,完全不留置喙的餘地。

  但是目前的情勢令燁鷙十分滿意,想必在他尚未入帳前,仝烈火必定說了不少他
的壞話去影響霄弄笙,對他的厭惡仝烈火自然不在話下,會對他虛與委蛇一番必然是
少不了,但他倒想看看眼前這個直率坦然的霄弄笙會如何對心中不喜的對象下逐客令
而令人不去發怒。

  霄弄笙與仝烈火雙手一拱向燁鷙拜過,燁鷙揚揚手算是會意。

  三人瞬間沈默不語,見仝烈火笑臉一擺似乎不願多說什麼,而燁鷙雙眼左右環視
似乎也無話可說,臉上擺明沒事想來找碴,思緒一轉,還是霄弄笙提了頭、擺了詞打
破一片沈悶。

  「將軍因何事來訪?莫非將軍負傷在身?下官見您氣色紅潤、雙目有神倒不像是
負傷之人。」
  「怎麼,沒事不能找霄大人小敘一番嗎?」
  「將軍何苦折損下官,下官只是一時情急脫口而出,畢竟將軍不比旁人,為大軍
之重心、多加注意總是好些。」
  「你倒是挺有心。不知我此番前來是否自找晦氣惹人嫌惡。」

  燁鷙傲慢挺直身軀,黑而陰冷的瞳子話語間若有似無瞟向仝烈火,見仝烈火不語
只用一張糊了漿似的笑臉擋下,心中不禁冷笑,暗讚仝烈火偽君子的功夫又高了一層
,不過……還不足以為患。

  「承蒙將軍錯愛,若是將軍真不棄嫌、容在下沖壺好茶與之共品。」

  語畢,霄弄笙一揚手視意燁鷙入上座,清澈空靈的瞳孔寫上真實不虛,壓根找不
出燁鷙想見的厭惡與虛偽,甚至連一旁的仝烈火看來都變得坦然,不言不語似乎替代
了仝烈火的抗議和不耐。

  此情此景令燁鷙不由得煩躁,話鋒一轉將茅頭指向不發一語的仝烈火。

  「免了,我可不像有些人公私不分,整天就只知道往這兒鑽、連自己的性命都看
不牢固。」
  「將軍教訓的是,屬下受教了。」

  不待霄弄笙應話,仝烈火聽著燁鷙的弦外之音搶先一步回答,語氣絕無虛偽和不
滿,就像是打從心底領會燁鷙的一番『苦心』,仝烈火確確實實用心收下。
  
  剎那間燁鷙驚覺自己失去優勢,照以往仝烈火五年來的內外表視,理因被他這種
堪稱幼稚的手段氣得牙癢癢、表面上再假裝得可憐不堪才是。今日不知仝烈火吃錯什
麼藥,倒是開了竅、鐵了膽子,如此一來燁鷙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十分了解『適可而
止』這句話的道理何在。

  為了往後的趣味,燁鷙相信此刻的忍耐足以索取高額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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