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
雖然外公已經九十歲又好幾年痴呆了
但是從小對他的記憶總是那麼和善...........
希望來世還有機會做親人




  司徒風趕到崖邊正巧碰上游士龍往下墬落的背影,他禁不住大喊:不要
!游士龍卻沒有回頭,他無法分辨游士龍是沒有聽見還是不能回頭。

  他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劇痛如絞,解下腰帶用力揮出一端,祈望能夠捲住
游士龍身上任何一個部份!

  譚書風看清游士龍打著與他同歸於盡的心態,游士龍一落下,他隨即將
游士龍往下扯借力而上,可惜壁面光滑,全然無處可抓,譚書風再頑強、一
顆心也不由得往下沉,難道自己一世風光、真要葬送在這個荒郊野嶺死無全
屍?

  正當萬念俱灰,一條布帛卻捲過來纏住他的右手,下墬之勢也因此緩住
。游士龍抓住他的腳,兩人一上一下卡在半空中。

  譚書風還來不及放心,崖邊出現一張臉孔,右手還緊捏著繫住他與游士
龍生命的那條腰帶,譚書風一看差點暈過去。好死不死,來的不是別人,居
然是在茶棚與他對峙不下的白衣男子。

  「小龍!」看見游士龍的那一刻,司徒風情不自禁喊出口。

  游士龍一愣,抓住譚書風的左手捏得更牢。抬頭一看,居然......又是
他呀......游士龍悄悄苦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游士龍不是鐵石心
腸,感激不盡已經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他能拿什麼來還?

  或許該說他根本還不起......

  「小龍你先上來吧!」司徒風趴在崖邊伸出左手。叫過一次,第二次叫
起來就少了那份尷尬。司徒風每次聽見韓如煙叫他小龍,游士龍總是笑逐顏
開;可是當他喊一聲游公子,得到的僅是客套與生疏。

  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在他心中保有一席之地?

  他要求不多,他不會痴心妄想與韓如煙有相同地位。

  但是......至少讓自己感覺到一絲暖意,這樣就夠了。

  「不行,先讓我上去!不然我寧可與他同歸於盡!」譚書風惡聲惡氣,
雖然知道在下方的人先上去才能減輕負擔,但是這兩人一鼻孔出氣,這個病
夫上去後一定會兩人聯手至他於死地。

  「你──」司徒風大怒,正想罵他不知好歹。

  「不要救他!也不需要救我。」游士龍截斷他的話,目光平靜望著他。
「你過來的那條路上有枚短針,在樹叢間找找,尋獲後幫我交給師姊。」

  「媽的!你想死不要拖我下水!」譚書風晃動身體,意圖將游士龍摔下
,少了一個人的重量,他要借力躍上便容易許多。

  「別亂動!你以為我拉的動兩個人嗎?」司徒風感覺手中布條緩緩滑動
,每當譚書風動一下、滑動速度更快。

  譚書風只得憋著氣不敢再動,眼神惡狠狠瞪向游士龍。

  游士龍根本不理會譚書風殺人似的目光,他直視司徒風輕輕說道:「我
不能放手,我一放手他便會借著你的力量上去,你將手放開,不要拖累了你
,幫我好好照顧師姊和那個調皮鬼,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眉宇間彷
彿有傾訴不盡的哀愁,更多的是寄望與感激。

  司徒風瞧著他覺悟的神情,心底一陣陣絞痛。講來講去,他關心在意的
永遠是韓如煙與無愁,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難道他不曾想過自己?他可以
為親人犧牲生命,卻沒有想過失去他、那兩人又怎麼會開心快活走下去?

  「住口!我才不要你的感激!我要你活生生、好好地活下來!」司徒風
不願他再多說一句輕視生命的話,相識以來,首次對他發脾氣。

  游士龍一時間愣住,「但..但是──」

  「沒有但是!你如果敢放棄自己,我就跟著你倆摔下去,大家死個乾淨
、一了百了。你以為我會放手、尋著原路大搖大擺回去嗎?然後找出你的”
遺物”交給韓姑娘,再說幾句安慰的話讓時間沖淡一切?」司徒風狠狠瞪了
他一眼,咬牙切齒擠出一句:「你休想!」

  接著司徒風目光轉向譚書風,「還有你!無論你與他們有何過節,我一
定會救你,但是你不可再追究此事,你得拿這件事來換你一命。若是不願意
,那大家一起地府見。」他的目光冰冷,聲音不大卻十分低沉,言出如山的
氣勢令譚書風驚嘆。

  沉吟一會兒,譚書風咬著唇看向司徒風,「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司徒風毫不猶豫。

  「好,小龍你上來吧。」司徒風捏緊右手讓腰帶在手腕再轉一圈,談話
間,兩人又下滑幾吋。「伸出你的右手。」

  游士龍卻是看著他苦笑,這兩人完全沒問過他的意思,倒是敲定好了。
「不行,方才傷了右肩,手抬不起來了。」游士龍試著將右手舉起,還未過
肩,劇痛難耐不自禁垂下手喘氣。

  「罷了,你救他吧。只要他不再對師姊他們不利,只救他反而輕鬆。」
游士龍邊說邊將視線瞥向二十來丈高的斷崖,未受傷前或許還能用憑著一身
輕功搏一搏命,現在根本是痴心妄想。

  司徒風見他眼界所視又說了這番喪氣話,急呼:「你別胡思亂想,今個
兒你到哪兒我到哪兒!就算是九泉之下也要結伴而行!」

  游士龍苦惱,可憐兮兮望著司徒風,當真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譚書風見兩人僵持不下,心煩意亂,他的手掛久也痛,嘆一口氣用力抬
起被游士龍抓住的腳,騰出左手硬生生握住游士龍左手,「抓牢了!」游士
龍反握住他的手,譚書風倒抽一口氣,使盡全身力氣將游士龍往上提。

  司徒風抓到游士龍的手腕,一腳踏住腰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拖上
崖邊──兩人在崖邊不住喘氣休息;譚書風等不及,心裡或多或少又怕司徒
風反悔,忍不住大叫:「還有氣就快拉我上去!」

  「來了。」游士龍已經安全,司徒風臉上浮起笑容,連說話語氣都輕鬆
不少。

  「他娘的,你們在上頭快活不知掛在這裡的辛苦。」

  司徒風空出兩手,拉譚書風起來變得容易許多,聽譚書風嘀嘀咕咕抱怨
,只是搖頭苦笑。知道他此番也是歷劫重生,難免要撒撒氣,也就當做沒聽
見由得他去。

               ◎●◎

  司徒風草略替譚書風診治過傷勢後,譚書風揮揮手叫他們可以走了,以
後互不相欠,就當作從沒有遇見過。司徒風暗想這人雖然惡名在外,性格倒
也坦然,江湖傳聞只能信其一、不能全盤接收。

  背著再也無力行動的游士龍,司徒風往原路下山。

  走出幾步突然想起上山時忘了告知僕從行蹤,想必山腳下又鬧翻天了。

  「真是糟糕。」司徒風喃喃自語,腳步卻保持平穩。

  「怎?」游士龍氣息不穩,重傷初癒又歷此大劫,連說話力氣都快掏空
。本來他欲自行下山,司徒風見他臉色越發蒼白,堅持要背他,他拗不過司
徒風,只好讓他背負。

  「沒什麼,我們先下山讓你好好休息,我會把韓姑娘找回來的。」於他
而言,首要還是游士龍的事,知道他心繫韓如煙,無論如何都會替他將韓如
煙平平安安帶回來。

  「......嗯。」游士龍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司徒風想他勞累,靜靜背負著他緩緩走下山。一方面是想讓他舒舒服服
、另一方面是私心想要和他獨處時間能夠拉長......司徒風知道這種想法很
卑鄙,可他就是克制不了這個念頭。

  走到半途,司徒風想起懷裡那枚短針,他知道游士龍只是閉目養神並未
睡著,「對了,你的短針還在我懷裡,等會兒我拿給你。」

  「......下山後,你將我放下自己走吧。你找到師姊後短針交給她,告
訴她說我死了。你與師姊的喜酒我就不吃了。」游士龍的聲音悶在司徒風背
心,額頭抵著司徒風的肩不願抬頭。

  「......」司徒風沉默一會兒,故作輕鬆說道:「說什麼傻話?你師姊
最心疼你了,這不是叫我去做壞人嗎?」

  「勞駕你做一回壞人吧。你......本不該救我。」

  司徒風腳步一頓,牙關咬緊才往前繼續走,裝聾作啞當作沒不明白他說
的話,「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應該來救我!」游士龍掙扎著要下地,司徒風
怕他摔著,順著他的意思放下他。

  兩人面對面,司徒風面色不善扶住他、想他莫名其妙說這番話又為哪樁
事;游士龍情緒激動、蒼白的臉反而浮起幾分紅潤。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雖然生氣,司徒風還是極力克制情緒。

  「你應該也知道,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往後日子還長、難道要我
一輩子拖累師姊、拖累無愁也拖累你嗎......」司徒風對他有多好,他不是
不清楚,愧疚與虧欠的重擔太沉重,壓得他好累好苦;就是知道司徒風所做
一切全是發自內心真誠無虛,更讓他痛苦難當。

  「什麼是拖累?我從不覺得你剩下三成內力就是廢人,以後有我照顧你
們,有沒有武功差別在哪兒?」是,他會照顧游士龍、韓如煙還有無愁那個
小傢伙,他一直是愛屋及烏的人,因為愛游士龍,所以連帶將他所愛一起收
入羽翼下保護。

  只要游士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絕對會好好照顧他們。

  游士龍懵懵懂懂望著司徒風堅定的神采,怔怔看了一會兒,他拍開司徒
風扶在肩膀的手,兩行清淚突地滑落;游士龍克制不了淚水,垂下頭任由淚
珠一滴滴滲入泥土。

  「不要這樣......」司徒風走上前,將游士龍擁入懷中。

  「你為何不先救師姊!」一把推開司徒風,羞愧不安憤怒一股腦兒湧上
,游士龍淚也不擦,指著司徒風大罵。明明司徒風中意的人就是師姊,為啥
事事要以他優先,為何要這樣一再攪亂他已經坦然面對死亡的心!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當下那種
情況,師姊雖被人劫走,但是看得出來者有意救人,司徒風在當時理所當然
以救他為重。

  他的理智能理解,心情卻無法釋懷,「我無力償還、再也無能為力啊..
....」游士龍終究忍不住放聲大哭,雙手掩著面跪倒在地。

  有人可以體會他心裡的苦嗎?

  他也想風風光光將師姊嫁入好人家、他也想讓無愁學了一身好功夫但用
在正途上、他更想三個人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住在城鎮裡平靜渡日,不必
整日擔心仇家或是以前的同門尋來。

  但一切終究是夢,他連自保能力都沒有了,十幾年來生命的寄託與價值
全部成空,繼續活著對他而言是種折磨啊。

  司徒風見他哭得可憐,心裡痛得不在話下,游士龍要的一直不是他的保
護。可是他還能付出什麼?他的愛不是游士龍想要的,甚至是他無法啟齒的
。娶了韓如煙了卻游士龍一樁心事?但是他真正的心情怎麼辨?娶一個自己
不愛的女人,不但誤了他人青春、更是不忠實的丈夫。

  司徒風想了許久許久,游士龍漸漸停止哭聲,默默無言胡亂擦拭兩頰。

  「......對一個人溫柔、需要理由與回報嗎?」司徒風掏出手帕,蹲在
游士龍面前輕輕拭去他的淚水,游士龍不領情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司徒風也
不惱,將帕子塞入他手中,溫柔地說道:「不欺善怕惡、鋤強扶弱不就是做
人的本份嗎?這些事你何必放在心上。」

  「哼,好一個大俠。」游士龍帶著哭腔,說話刻意酸溜溜,一邊用帕子
擦去淚痕一邊閃避司徒風溫柔的眼神。

  司徒風笑了笑,至少游士龍稍微為他的言詞釋懷,「這個大俠的小命還
多虧有你、才能留到現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必與我計較那麼多。」

  「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兩清了。」游士龍見帕子上又是眼淚又是
鼻涕,不好意思還給司徒風,想著洗乾淨再歸還,順手收入懷中,拍拍兩膝
塵土站起來。

  司徒風見他起身,連忙站起扶住他,笑著說:「凡事總有先來後到,沒
有你救我一命,我哪有機會救你,更何況你我情況不同,你是在自顧不暇的
時候出手救我......」司徒風頓了頓,刻意避開天河之事復而說道:「我卻
是舉手之勞,作不得數。」

  「好大的口氣。」游士龍嘴上雖硬,心裡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司徒風
確實十分厲害,除了師父,他也是生平首見有這麼一身好功夫的人,更難得
對方相交之情極盛。

  事到如今,他不想但也牽扯司徒風入這淌渾水了,終歸是欠下人情,再
欠一個也得為師姊厚著臉皮要下了。

  「如果......」一開口卻是聲若蚊嗚,游士龍險些閃了舌頭。

  「怎?」司徒風仍是一臉平淡,似乎只要游士龍開口,他沒有什麼事不
能答允。

  「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朋友......」提到朋友兩字,游士龍臉都紅了,
多年來同門兄弟姊妹眾多,各自情誼深淺不一,但終究是親人情感,論及朋
友的根本沒半個;如今是他首次要和人作朋友,一開口竟不自禁羞澀起來。

  「至少三次,以師姊為優先好嗎?」不想重覆令他難堪的字,游士龍飛
快說完,滿臉期盼望著司徒風。

  司徒風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毫不猶豫答應他:「何難之有。」他永遠
不想讓游士龍失望......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游士龍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有司徒風這個靠
山,普天之下能夠為難師姊的人大概也找不出幾個了。司徒風的重情重義他
見識過了,為了救命之恩尚可先救他再救心儀之人,現在有了這個保證,游
士龍露出安心的笑容,拍拍司徒風的手,「很高興我認識你。」

  「......我也是。」司徒風回以一笑,不讓游士龍發覺他眼裡一閃而逝
的落寞。他總是排在韓如煙之後呢......這個莫可奈何的事實還是傷人。

  兩人並肩下了山,走到茶棚果真見眾人急如熱鍋上螞蟻正在四周尋找兩
人下落,很意外看見韓如煙紅豔的身影也在其中。游士龍靠在司徒風身旁向
韓如煙大喊招手,韓如煙眼眶紅潤衝到師弟面前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

  「小龍,小龍。」韓如煙顧不得眾人在看,這個師弟是他的心頭肉,少
了他、她活著也沒意思了。

  「好在方才沒有放棄。」司徒風略微感傷看著游士龍輕拍韓如煙的背,
刻意拿出短針晃兩下取笑他。

  「多虧大俠死纏爛打。」游士龍輕輕一笑,伸手接過短針收起,接受他
的取笑。

  「?」短針自韓如煙背心交換而過,她不解地望著兩人。

  兩人相視微笑,不言而喻的默契油然而生。

  司徒風心想,游士龍信任他,或許......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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