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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怎麼做都不行!為什麼?為什麼?」司徒風扭曲了臉孔,他緊握著
游士龍的手,感覺暖意一絲絲替換成冰冷的感覺,是他還是游士龍?他已經無法
分辨。

  司徒風將內力緩緩渡入游士龍體內,總是很順利通過帶脈與衝脈,卻在陰維
脈滯留不動。他不敢強行衝破陰維脈,內力一點一滴像細線穿針通過陰維便像泥
牛入海再無反應。司徒風一籌莫展,不願游士龍死的念頭,是他僅存遺餘的力氣
,支撐他握緊游士龍的手不肯放開,毫不間斷將內力傳給游士龍。

  終究是徒勞無功──

  韓如煙知道、司徒風知道、甚至連無愁也能從游士龍完全失去血色的臉孔明
白看出來。

  「小龍......」韓如煙腳步不穩,在無愁的扶持下好不容易走到游士龍身邊
,「都是師姐不好......當年是我拖累你......」韓如煙淚如珍珠滾滾而落,無
愁在一旁輕聲喊著小師父醒醒啊,一張生嫩的小臉早已哭花。

  韓如煙輕撫游士龍的髮,原是一頭烏黑的髮,此刻失去光澤、看上去倒是灰
了一些,帶著將死之人才有的淺白。這時韓如煙才注意到游士龍左頰的疤,她顫
抖著手輕點他的頰,再忍不住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小龍你醒
過來、醒過來啊───!」她伏在床邊全身力氣像被抽空、連帶魂也失了,反反
覆覆就是喊著要他醒過來。

  無愁站在韓如煙身後左看右看,小師父將死、大師父欲狂,他一個身子分不
出兩個心竅,淚水模糊他的視線,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司徒風跪在床邊,握著游士龍的手怎麼也無法死心鬆開。游士龍的手心還有
一絲暖意,他放不開手啊!全是他的錯,當初要是不用三絕掌打傷游士龍,現在
他何需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們哭的很可憐啊......」突然,窗外傳來聲音。

  「嗯。」另一個聲音接著回答。

  「我們進去看看吧。」

  「不要!」

  「走啦走啦~」

  語畢,門被推開。

  兩名中年男子一前一後走進屋內。

  無愁最先發現兩名男子的存在。他睜大眼看著兩個氣質炯然不同的男子。走
在前頭的男子個兒小小,四十開外年紀卻有與其不相符的單純表情,他滿臉不忍
心左右張望床邊的小師父;走在後頭的男子高挑俊美,看起來比另一個人年長些
,有著冷豔的面孔與無情的眼神。

  無愁愣了下,被男子冷漠的目光掃過,忍不住渾身一顫。

  另一名男子笑了笑,伸手在無愁髮頂輕拍兩下,說道:「沒事沒事。」他笑
的天真,眼尾的笑紋很深,雖然有點年紀、看起來卻十分可愛。

  冷漠的男子嘖了一聲,神色轉暗,似乎不太高興。矮個兒的男人瞥他一眼,
不為所動走到司徒風身邊輕聲說:「怎麼了?你們為什麼在哭?」他看著韓如煙
又看看游士龍,「他怎麼了?」這句話他是朝著韓如煙說,司徒風跪著只是流淚
,神情恍惚,完全聽不進別人說話。

  「小龍......小龍......」韓如煙喃喃叫著師弟的名字,星眸失去光采,和
司徒風一樣不理會身邊忽然出現的男人。

  應該說,他們根本沒注意到這個男人,兩人眼中只剩下游士龍,眼睜睜看著
最心愛的人嚥氣的痛苦令他們痛不欲生,心都碎成千百塊了,哪還有辦法分神去
注意其它事。

  矮個兒男子露出疑惑為難的表情,冷漠男子柳葉似的眉一挑,走上前推開司
徒風、握住游士龍垂下的手腕。矮個兒男子見同伴走來,走回無愁身邊,讓出空
間。無愁疑惑大過恐懼,隱約明白這兩人沒有惡意,似乎有可能救回小師父,大
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望著身邊的男子,孩子氣的臉孔有說不出的好奇。

  「你做什麼!」司徒風一掌拍向男子,被男子推開他才發現屋內多出兩名侵
入者,若是方才兩人意欲出手傷他,便是有十個司徒風也得死在當場。司徒風卻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他知道游士龍現在全憑他的內力吊著一口氣,他一鬆手,只
怕游士龍迴天乏術再無生機了!

  「太吵了。」表情冷硬的男子一手捏著游士龍的腕脈,一手看似隨意拍向衝
過來的司徒風。

  司徒風不閃不避,生怕錯失救游士龍的機會,拚著受他一掌的危險也要將游
士龍搶回。

  「當心。」矮個兒男子一個箭步向前,手一伸就將司徒風拉住。

  無愁嚇了一跳。

  司徒風的速度是他見過最快了,沒想到站在他身邊一直傻笑的男子居然更快
。無愁只覺得眼前一花,男子已經拉住司徒風,看起來毫不吃力。

  發覺無愁目光注視著他,矮個兒男子笑了笑,拍拍司徒風的肩膀要他放心。

  「別急,他雖然人很壞又討厭,不過功夫倒是不錯,讓他看看那位小兄弟,
搞不好他有辦法。」男子說話很真誠,司徒風已是窮途末路,見男子一派輕鬆的
神態,心裡不由得起了希望。

  一旦靜下心來不難發現,這兩人一直神色自若、氣勢非凡儼然就是不世出的
高手。雖然三絕掌是師母家傳絕技,或許這兩人真的有別種辦法救游士龍也難講
。希望漸漸在司徒風心頭燃起,嗯了一聲,他雙手合握在胸前,不安地搓著手,
目光還是離不開冷漠男子與游士龍。

  無愁扶起韓如煙,兩人並肩站在司徒風身邊,韓如煙不自禁扯住司徒風的衣
袖,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司徒風當成依靠,她的目光追逐司徒風緩緩平靜的臉
,心志也隨著安定下來。

  「小龍還有希望吧......」她癡癡望著師弟,喃喃自語並不期待回應。

  「一定有希望的!」司徒風搭上她的手背。

  韓如煙嗯了一聲,另一隻手牽著無愁,再想不出該說什麼,靜靜凝望游士龍
蒼白的臉,淚水還是一滴滴滑落。

  冷漠男子替游士龍診脈,過了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嗯一聲,手未放開游士
龍,冰冷豔麗的臉卻轉向眾人,不點而朱的唇一開口就刺人:「我道是什麼沉痾
重疾,不過是中了三絕掌,有必要一夥人哭天搶地?」

  「你、你知道三絕掌?!」司徒風大驚失色。

  「知道又如何?」男子笑得冷漠,一如他給人的感覺,「這個人運氣不好,
中了三絕掌便罷,倒也不是無可醫治。可惜出掌之人不夠熟嫻,勁道生生走偏兩
分,只該封住的脈絡同時也打傷了,倘若放著不管,大概只有二三年的性命。」
他瞧著游士龍發白的臉色,又露出一個嘲諷笑容。

  「但是還不到一年!」司徒風不會記錯,明明至多一年前的事,他到此時仍
是記憶猶新。其實他原先並不太記得這件事了,打自明白當時之人是游士龍,他
才鮮活想起當時的經過。

  那個刺客誤傷小穎時的歉疚神情,司徒風記得,就算拿刀剖心,大抵不過是
那種痛苦自責吧。

  「你倒清楚經過。」男子瞟他一眼,眼底薄薄幾絲埋怨,似乎在怪他光出一
張嘴,卻什麼也做不到。「本來放著不管還能過足二年餘,不知誰多事解開脈絡
,氣脈一流轉,傷也跟著發起來;從衝脈、帶脈、陰維三脈,最嚴重便是陰維,
幾乎震斷,前兩個一解開,內力就全衝向陰維重創他的身體,現在沒死還是靠著
外力吊著一口氣。」這也是為何男子總拉著游士龍的手,煩歸煩,男子倒不至眼
睜睜看著游士龍死。和那個人相處久了,總是習慣先他出手處理一切,這份習慣
改不掉,時過境遷也無需改了。

  男子一番解釋合情合理,司徒風冷汗直流,汗水貼在肌膚上、冰的刺骨錐心
,一時間天旋地轉,他差點站不住腳步。

  全是他、真真正正全是他的錯!師父常說做人留一線,就算危難之際,也該
深思熟悉拈量出手輕重,他一時的感情用事,百轉千折報應還是到了頭,「是我
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不該出手、不該!」淚水再難抑止,頓時爬滿司
徒風的臉,腳下一軟,若不是韓如煙出手扶住,他幾乎跪倒在地。

  旁人聽見都以為他是在自責輕率出手相救,只有司徒風自己明白,事由他起
,若是他沒有用不熟嫻的三絕掌打傷游士龍,游士龍又何必受這萬般折磨與性命
之危。

  思及此處,司徒風心痛欲嘔,雙膝著地,跪倒再爬不起。

  「你、你──」韓如煙見他傷悲痛哭,本想開口軟言安慰幾句,眼角瞥見師
弟蒼白的臉孔,忽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司徒風一片好心相救她是知道,但若是
司徒風不出手,小龍或許還能撐個幾年難講。她畢竟不是聖人,傷痛至極,說到
嘴邊的安慰再接不下去,轉身抱著已經淚痕斑斑的無愁放聲大哭。

  「吵死了。」冷漠男子皺起好看的眉,取出一顆藥丸塞入游士龍口中,喊了
一聲水來。

  矮個兒男子連忙取過茶杯倒水遞給他。

  「誰來替他灌水?我可不幹啊!」冷漠男子朝哭得正慘的三人大喊,臉上寫
滿厭惡感。

  司徒風與韓如煙同時一愣,無愁眨著眼看,不太懂男子的意思。

  「我──」韓如煙毫不遲疑,纖手一撩就要起身。

  「我來!」司徒風搶過話,跳起來衝到床前,接過男子手中茶杯。

  男子側身讓出一個位子,司徒風坐在游士龍身邊,游士龍痛苦的神情令他憐
惜之情滿滿溢出。

  男子瞥他一眼,催促他動作快點。

  雙唇交接那一刻,司徒風用舌尖撬開冰冷的唇齒,將涼水渡入游士龍口中。
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親吻游士龍。沒有絲毫情動與喜悅,漲滿心頭的
僅是憐愛心疼。

  一吻方休,司徒風不敢稍有停留,生怕擔誤時間,耳邊聽見男子冷漠說道:
「全部出去。」連忙離開床邊,跨出一步,斗然轉身噗地一聲跪在男子面前,「
請前輩救他,我願做牛做馬、為奴為僕報答前輩的恩德。」他連磕三個響頭,神
色堅定。

  冷漠男子見狀,哼了一聲,揚揚手讓他走,「我不需要你,出去吧。」

  司徒風答拜男子,回身扶起韓如煙走出屋。

  無愁跟在後頭,看著司徒風的背影,明亮的大眼寫滿感激。

  韓如煙望著司徒風直視前方的眼、堅毅俊逸的面容,不由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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