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切~




  韓如煙在門外熬著藥,半年來,她毫不間歇熬著成效不大卻是唯一救命
的湯藥。自從半年前游士龍隻身執行任務失敗負傷而返後,那過重的內傷一
直沒有痊癒,甚至每況愈下。

  找過好幾個郎中都說無法可治,只能抓幾味調氣養生的藥材回來調養。
他們不能去找城裡知名的大夫,他們幹的是見不得光的勾當,當然怕人上門
尋仇,傷得越重、越是不能明目張膽去治。一旦傻傻找上有名大夫,不就擺
明留下蹤跡讓人尋來。所以只得在鄉下地方找些走賣郎中應急。

  她對治病藥材沒有太深的研究,游士龍也沒有,說到下毒用的毒草他倆
還清楚多了。兩人只得不上不下在山裡偶爾挖些野蔘、平時下山抓些調養藥
材讓傷勢膠著不惡化,也因為游士龍的傷勢難癒,這半年來,幾乎全靠著韓
如煙撐起一家生計。

  韓如煙輕輕搧著小爐,看著爐火一閃一閃,好幾次她這樣熬著藥、總是
想起半年前游士龍負傷回來的事。

  一開始接任務時,總是兩個人一起行動。

  韓如煙負責易容混入目標物左右打聽情報,目標物的生活習慣、出入模
式以及親近什麼樣的人;如果目標物武功不高,通常是韓如煙自己解決,只
要摸清楚目標物所有情況,再小心的人也難以在韓如煙的毒藥下逃出生天。
事成後她只消換去一身羅衫洗去易容便輕輕鬆鬆自大門離開。

  倘若目標物武功不弱,照樣是韓如煙易容混入目標物府中,只不過多帶
一個游士龍,當然也是易容過的長相;待摸清一切細節,剩下的就是韓如煙
負責下毒、游士龍動手。下毒自然是毒不倒高手,但至少能削減高手幾分氣
力,游士龍一手刀法雖不是最強、但是夠快。

  刀不用利,只要能殺人就夠了。

  這是兩人的師父曾經說過的話。

  一刀下去,疾如迅雷、血花一閃,接著兩人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畢竟是李文泰交給她的任務,大致上並不會遇上什麼絕世高手,若是她
死了,李文泰找誰表訴情衷去;層級或許會高一些,可也是在她倆能力所及
範圍內。

  一路這樣闖蕩下來,不知不覺也過了二年餘。

  兩人在江湖上弄出一些名聲,沒有人知道他們真正長相、也沒有人知道
他倆師承何派,雖然行事作風與有名的殺手一門──墨隱派些許雷同,可透
過某些關係詢問墨隱派,墨隱派門主韓玉煙並不承認有這麼樣兩個弟子在江
湖上起風浪。

  眾人皆知墨隱派門主雖然正邪不分,可作風大膽、從不否認自己幹下什
麼壞事,縱橫江湖多年還沒讓人追殺只因三個理由;一是根據地隱密無人知
曉,二是韓門主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令人難分真假、輕功更是世上數一數二,
三是只有鉅資禮聘才請得動墨隱派出手。

  出了鉅資自然是殺十分重要的人物,被殺目標的家眷就算神通廣大能找
出墨隱派報仇,也讓韓玉煙易容過出現、在眾多人面前用了幾句話打發:「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只要你出得起錢、我可以殺了對方替你報仇。還是說,
你們明知主使人是誰、卻不敢對其下手,只拿我們這些小門小派做藉口來撒
氣?真是好漢子、真英雄啊~」

  韓玉煙笑得自然,眾人只見一名其貌不揚的中年矮胖婦人、親切的笑容
彷彿隨處可見的鄰家大嬸,但一番刺入骨髓的話痛得眾人說不出話;誰都知
道這副模樣絕對不可能是韓玉煙真正面貌,更不敢小覷得罪韓玉煙後、哪天
可能被有著自己信賴親信樣貌之人刺死在屋內大床上。

  「冤有頭、債有主,雖然我不可能明說是誰出錢請我殺人,但只要是我
派經手之事,你們盡管問、我絕對一一承認。只要你們出得起價錢,我自然
會替你們報仇。」韓玉煙大大方方自眾人眼前離開,沒有人出來阻攔,也沒
人攔得住她。

  只見墨竹色的羅裙一晃,眨眼間韓玉煙消失在人群之中。

  沒人知道她是離開了?還是換了一張面孔與衣著躲在眾人之間?

  這件事只得不了了之,從此墨隱派在江湖中鮮少有人出面討晦氣,就算
有人死在墨隱派一門手中,也彼此心照不宣,只找委託者報仇、或是乾脆花
錢請墨隱派下手。

  不分正邪的墨隱派在江湖上別樹一格的地位,漸漸不可動搖。也因為韓
玉煙曾經說過:「你們殺得了我的門徒,卻絕對殺不了我。想自謵正義之士
來滅我一門可以,只要我一天不死,參與過的正義之士可得把頭顱看牢一些
,睡夢中斷了頭可不太好受呢~」

  這段話一挌下,要眾人不忌憚也難。

  沒人想去挑戰她話中的可能性有多大,畢竟活著是人人都愛的。

  也因此,韓玉煙說不是,眾人憑著她行事作風推敲,也覺得這點小風小
浪不大可能是墨隱派經手之事。

  沒有人知道墨隱派曾經破門過兩名弟子,自然也就推托不到墨隱派頭上
。這替韓如煙與游士龍省去不少麻煩,師父說過她不再干涉兩人、連帶兩人
身上練了十幾年的武學愛怎麼用也不管,雖然師父趕走他們,卻也不是真正
絕情。

  想起十多年來韓玉煙待她如同親生,連名字都是依著韓玉煙而取,她不
免心頭一陣苦楚嗟歎。早知道當年不為一時心軟放過目標,現下也不會是這
麼個光景。士龍受傷難治、她有時想著如果還在師父身邊或許不會治不好,
如果回去向師父低頭認錯保證不再犯能有用,要她下跪磕頭又有什麼難,可
惜沒用,她與士龍都明白,師父說出口的話沒得轉圜。

  師父什麼都能隨興,就這個規矩不能壞。

  想起前塵往事,她不自禁紅了眼眶,年少無知,付出的代價卻是這麼大
,連帶拖累了她最疼愛的師弟。如果能夠重頭再來,她是否為再犯下同樣錯
誤?或許會,但是至少她不會再拖累士龍了。

  自天際飛下的信鴿在天空旋了旋,才拍拍翅停在韓如煙肩頭。

  韓如煙奇怪地抽出信鴿腳上捲紙,李文泰派來的信鴿以往都會直接停在
她肩頭,信鴿今個兒怎麼旋了旋才勉為其難、陌生不安地停佇。

  攤開信捲一看,韓如煙大怒!

  『明日午時支身於府上拜訪。司徒風 草』

  龍飛鳳舞的字跡十分符合司徒風顯現於外的氣度,可她這座小廟不希罕
他那尊大佛。韓如煙怒的將信捲狠狠甩在泥地上踩幾腳,過了半個月沒消沒
息、在她以為事過境遷時突然來煩人,好不容易安撫士龍與小鬼頭不會有人
再來,可以繼續安心住下來,這個死不要臉的又來!

  就算現在行李收一收連夜搬走,天大地大又該往哪去......

  嘆了一口氣,她彎腰撿起沾滿泥濘的紙捲,有氣無力地走進屋內。

  她可以想見士龍在看見這張紙捲時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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